程曦到空氣有些凝滯，也許凝滯的不是空氣，而是自己，是徐氏，是程錚，是所有人面上的表。

也許還有他們的思緒。

……昭儉宮的潘承徽把自己掛在橫梁上了？

程曦不由有瞬間的恍惚，在這恍惚中甚至于有閑心在自己的腦海中勾畫起清寧宮的平面圖。

清寧宮是太子居所，雖籠統的稱作一宮，實際卻制頗大——它位于皇城的外東路，由徽音門始，門里為麟趾門，第三門則稱清寧門，清寧門中便是清寧宮了。這座宮殿算是太子居所的正殿，意義重大，便如皇極殿，中極殿和建極殿之于皇城。過清寧宮則是清寧宮的后殿，由奉宸宮，勛勤宮，承華宮、昭儉宮等四宮組，除此四宮之外，在清寧宮□□甚至還有一座小小的花園，開兩門，曰韶舞門、麗園門，園中建有擷芳殿和薦香亭。雖然比不上皇城那般建有外四路，東西十二宮，但也算是麻雀雖小，五俱全了。

如同皇帝在乾清宮起居，太子也慣常居住于清寧宮側殿。奉宸宮，勛勤宮，承華宮、昭儉宮則算是太子后宮的天下。

太子妃獨據奉宸宮，而勛勤宮，承華宮、昭儉宮則由太子的妃妾們瓜分，至于你瓜分的地皮兒是前殿后殿還是側殿，面積是套間單間還是合居就要看你的分位和寵程度了。

這個潘承徽在程曦的腦子里是沒有留下什麼印象的，只恍惚記得是一個瘦瘦小小的人，人也是一副畏畏的模樣，分位不高也不得寵，因此每次到徐氏這里來問安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但再是不深刻的形象也是鮮活的，而現在，這個潘承徽竟然……就死了？

程曦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腦子現在才活絡過來，下意識的就要去夠徐氏的襟，但整個人忽然被卡住肋下拎了起來，接著整個人就被往后一推：“看好郡主。”

接住程曦的是懷書，或許已經意識到現下況嚴苛，懷書并沒有說什麼，只是摟了程曦然后微微一蹲子，程曦便看到徐氏疾步出了次間，而原本站在門邊的程錚更是早已不見，只在朦朧的夜中留下了一個約的影。

于是程曦連忙出聲：“娘親！”

徐氏并沒有回頭，只是腳步到底頓了一頓，程曦也知道現在不是矯的時候，便指著那兩個依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道：“帶上們！”

聽到程曦的話，徐氏原本便嚴肅的目更是轉為嚴厲，輕輕的側頭瞟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兩個宮，也不說話，只微微抬手做了個手勢，立刻便有人上前押解了這兩個宮，跟在徐氏后一路徑直而去。

看到徐氏將兩個宮牢牢看好并帶走了，程曦這才松了一口氣：們可能是案發現場的第一證人，這個時候人可不能丟了。

而房間里也隨著程錚和徐氏的離去而變得寂靜下來，大部分的宮人都隨著這兩人的腳步前往昭儉宮了，這時還留下的便只有懷書方嬤嬤和四個原本便照顧程曦的小丫頭了。

懷書懷抱著程曦，因清寧宮里才發生了大事，因此懷書不由也有些手足無措，便是抱著程曦也是心神不寧的，思緒不住的往昭儉宮溜，如此抱著程曦在次間里站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開口了：“郡主不？奴婢讓他們蒸一碗蛋羹？”

程曦下意識的拒絕：“不了。”

現在哪有心吃蛋羹？唯一關心的就是昭儉宮好嗎？

潘承徽把自己掛在橫梁上了？是怎麼把自己掛上去的？又是什麼時候將自己掛上去的？關鍵是……就這麼把自己掛沒了？

程曦只覺得一時間腦子哄哄的都要炸裂了，哪里又顧得上什麼蛋羹？

于是懷書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的心也揪著呢，只能抱著程曦又走了幾步，卻不想正是踱步的時候程曦卻忽的在懷中一聲尖：“不好，今天是三皇子大婚！”

被程曦這遽然而來的尖聲一嚇，懷書整個人便是一抖，加上程曦在尖的時候下意識的一踹，于是懷書的小腹便被踹中了，腰一彎人便已委頓了下去，牢牢錮著程曦的雙手也松開了，只下意識的去捂自己的肚子。

但程曦此時卻顧不上懷書了，已經被自己剛剛才反應過來的那個想法嚇住了——今天是三皇子大婚！

便不是古人，程曦也是也是知道這種時候是要討個吉利好彩的，除了新娘上轎前的哭嫁，今天一整日可是一句哭聲也不許聽聞的，更別提別的什麼晦氣事了，而在這樣一個需要大吉大利花團錦簇日子里太子這里竟然發生了白事？

那簡直玩大發了好嗎？！

當下程曦也管不上會不會給他人帶來麻煩或什麼的了，唯一的念頭的就是自己要去昭儉宮看看，便是什麼忙也幫不上，也不能容忍自己就這樣留在這里什麼都做不了。

于是在地上利索的一個打滾便爬了起來，也不顧后丫鬟婆子們的驚呼，小小的子便如同球一樣的向著奉宸宮的大門了出去。

但是卻在奉宸宮宮門的門檻被攔住了。

皇城的門檻應該是這天下最高最闊的了，房門前的還要好些，但是宮門口橫的那足足有人的小肚高，程曦現在的個頭也不過才超出膝蓋一指長，這門檻的高度便足足抵到了的腰部，因此不得不停下腳步，手腳并用的試圖爬過去。

就在好容易將一只腳過去的時候，方嬤嬤也帶著小丫頭跑出來了，見程曦這樣便驚呼一聲：“攔住！”

宮門旁也是有守門的小太監的，看著程曦就這麼沖出來時他們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方嬤嬤的命令還是聽得懂的，當即一個小太監就一步搶過來，卡著程曦的腰肢將抱了起來。

程曦掙扎了一下，只是那小太監看上去雖然才十歲出頭的模樣，卻也不是現在的程曦掙得的，于是程曦便就這麼被困住了，而方嬤嬤等人也迅速的趕了上來：“我的好郡主，您這是要做什麼？”

程曦又掙了一下，見委實掙不開，這才豎了眉頭厲聲道：“放開我！我要去昭儉宮！”

方嬤嬤誒呀了一聲：“好郡主，那里現在正著呢，沒甚好玩的，不如我們回房吧，嬤嬤陪你玩九連環可好？”

程曦咬咬牙，知道方嬤嬤是說不通了，于是便扭著頭看著抱著自己的小太監：“是郡主還是我是郡主？我要去昭儉宮你沒聽到嗎？”

那小太監不由一愣，一雙杏眼在程曦的臉上掃了一圈，不等程曦再說些什麼，他便低低的應了聲諾，然后抱著程曦就向著奉宸宮外跑了出去。

這小太監興許是長做力活的，個子不高卻躥得飛快，再加上他的行為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因此不過瞬息就將方嬤嬤等人甩在后了，程曦摟著他的脖子向后一，恰好看到方嬤嬤和幾個丫鬟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由一樂：“小子，你什麼？”

“回郡主的話，”小太監的聲音有些：“奴婢小、小德楨，今兒下午才幫郡主打聽了賈、賈老夫人的事。”

“哦？”程曦不由也有些吃驚，這才轉過臉細細的看了這個小德楨一回兒，因天昏暗委實看不出什麼，只約看清這是一張圓圓的臉，但是程曦依舊揚起下道：“小德楨是吧？我記住你了。”

“奴、奴婢謝郡主。”

昭儉宮離奉宸宮并不遠，清寧宮終究只是太子居所，建筑面積自然不像東西十二宮那般寬廣，再加小德楨的速度也夠快，因此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能夠看到昭儉宮的宮門了。

只是此時昭儉宮宮門外正著，遠遠的就看到宮門口宮燈高挑，一整排甲胄分明的侍衛們在宮門口圍了，刀已出鞘，刃邊上流著雪亮的澤，而在他們的對面，在紅的燭下卻是一群不斷推搡著尖著的人。

小德楨的腳步微微一頓，但程曦拍了拍他的肩膀：“過去。”

于是他也只能猶豫著湊過去，好在那些侍衛們看見他一個半大小子，懷里又抱著一個稚子也沒有多做為難，只厲聲吼問：“你們是誰？！”

小德楨沒有說話，倒是程曦在他的懷里抬了頭：“大膽，我是東郡主！”

就在這聲之后，現場的混聲倒是靜了一靜：沒有人不知道東郡主，但大家在知道的同時也知道東不過一個四歲，此刻見來到命案現場，所有人都有些發懵。

靜了一靜，便有一個中年侍衛站出來了：“問郡主安，請恕臣甲胄在不能全禮，卻不知郡主來此是為了什麼？”

“能為了什麼？”程曦小臉一皺：“我要進去。”

那人便有些愕然：“進……進去？郡主，不是小人攔住你，只是這里才出了事，委實不是什麼好地方，郡主還是……”

“沒什麼還是，”程曦打斷他：“你只說我能不能進去吧？”

那人再次一愣，有些呆滯道：“進是能進，太子只吩咐了不許出去……”

“那就讓開！”程曦一聲斷吼：“還是說我這個郡主的話也做不得數了？！”

就在這一句之后，現場再次一滯，那人不及多想便側讓了條道出來：程曦便是再小也是太子親，等閑得罪不起。

在將宮門口的人甩在后后，小德楨便抱著程曦一溜進了昭儉宮，他們并不知道潘承徽住在哪里，但此時這個問題看上去也不是問題——只管往那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果然，在繞過了前殿之后，程曦就看到東配殿的門口的了一層人，而正中那個藕荷衫梳單螺髻的背影不是徐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