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開出臨順縣,穿過不久前剛被淹沒過的公路橋梁，洪水已經褪去，隨可見災后留的痕跡與殘破。

周聲他們來時的車已經讓另一位同事提前開走了。

這車里朱勤開車,許朝坐副駕駛。

周聲一個人在后面。

許朝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周聲，想起臨行前那一幕。

想了想到底是沒忍住問：“聲哥,那個任祈軒和儲欽白之間到底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周聲收回視線看向前座。

許朝食指撓了撓眼皮，“就有沒有那種關系？”

“不清楚。”周聲神自然,因為許朝問，就又添加一句解釋說：“也不像是有關系。”

朱勤豎起耳朵聽了半晌,邊開著車邊給了許朝一手拐。

小聲說：“那個任什麼的一看就跟儲影帝沒半錢關系好不好，周總上的服還是他給披的呢，你長沒長眼睛？”

許朝沖他翻了個白眼。

嘀咕：“你知道個。”

“嘿。”朱勤作勢要打他。

許朝指著前邊,“看路，好好開你的車。”

許朝是因為知道周聲和儲欽白是結婚關系，所以才有此一問。畢竟那個任祈軒突然出現,態度連他都覺得膈應得慌。

跟緋聞對象在一個組里。

人還找到了聲哥面前來。

如果不是儲欽白最后出現,許朝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朱勤是不知道真實況的。

但小朱哥是個絕頂聰明的青年胖子,即便沒想到結婚這層，在酒店里待了兩三天，猜也猜得出來個七七八八。

面對許朝的白眼，他直接無視。

看著前面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自顧自道：“現在這社會啊，娛樂圈沒幾個力不大的。生活全面被曝,一言一行都被大眾眼睛盯著。”

說著還特意了周聲，笑著說：“周總,你哪天要是上了新聞,我一定不會奇怪的。”

“上新聞？”周聲問。

朱勤一滯,立馬轉了口風道：“我說財經新聞，財經類新聞。目前甫城這邊各個工廠，從紡織到金屬冶煉，從西部源頭到各地的工廠生產都已經規劃完，這一路要是帶下來，養活底下多人先不提，嵐城總公司不說恢復到鼎盛，起碼得再往上上兩個臺階。”

從儲欽白帶出的八卦新聞，談及到正事。

朱勤說得自己都熱起來。

他們來這邊的時間尚短，但不管是這次留在甫城的錢盛，還是他。從到到尾，哪怕是一秒鐘的時間，都沒為跟著周聲來這邊的決定后悔過。

因為越往前走。

那種框架和能預知的前景，在腦子里就會更清晰一些。

周聲拋卻對方說的什麼財經新聞。

正道：“預測無法代表最終結果，.52GGd.風險預估每一個環節一定要做到位，這不只是周氏的一場仗，還關系到盛宇后續的合作投資。回到甫城后朱勤你先聯系技那邊，這是我們目前的重點。”

“好的，周總。”

許朝回頭：“離目的地還早呢，聲哥你睡會兒吧。”

“好。”周聲也不勉強。

不知道是不是剛病了一場的緣故，他稍微有點暈車。

就索放松著往后靠了靠，手扯服的時候，不自覺低頭看了一眼。

想到儲欽白那句一路順風。

剛好他們的車旁邊駛過去好幾輛大車。

朱勤瞟了一眼，驚訝道：“嚯，那不是儲影帝嗎？說人人就出現。”

周聲還以為真人，側頭看過去。

一眼就看到了旁邊大車車廂上著的儲欽白的巨幅照片。

那照片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景下照的，不像一般的修廣告圖，像是流傳出的室私圖。

坐在一張米沙發上，上的西裝敞開，襯領口也松了兩顆扣子。

正拿著筆在茶幾上的海報上簽著什麼。

也許是在簽名。

照片里的狀態很真實，能讓人特意放大掛上車，可見照片深觀眾青睞。

許朝同樣看見了，奇怪：“他知道他在臨順縣了？”

“沒有吧，只是捐贈資而已，現在也是跟我們一樣回程了。”朱勤說：“我看他每次捐款的數額都不小，跟著應援災區的陣仗一向也是最大的。不是流量，不維護數，黑歷史不，但遇上這種事卻能達到一呼百應的效果。不然怎麼能說他是圈不能復制的奇特存在呢。”

許朝說：“評價這麼好，怎麼，老男人也追星？”

朱勤：“我不算啊，路人吧，好是有的，畢竟他電影我都看過。還有我說朝兒，你對人敵意那麼大干什麼？”

許朝轉懶得搭理他。

周聲在后座沉默。

這時候天已經要黑下來了。

看著旁邊超過去的一輛輛大車，那些長龍一樣的同燈，就像黑夜里的希。

周聲在這一瞬間，真實地對儲欽白的份附上了新的定義。

華所在之，星火聚堆。

能燎原，也能讓腳下大地迎來新生。

這是這世界上，所謂名人，存在的另外一重必然意義。

回到甫城已是半夜。

周聲開鎖進門。

彼時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

一進門被樓上傳來的震耳音樂聲，和踩踏地板的聲響吵得蹙了蹙眉頭。

他如常換鞋走進去。

在臨順縣這些天，耽擱的事不。

手頭也積了很多資料沒有理。

接下來一連忙了一個星期。

半點沒有歇下來。

中間周聲收到過一次楊志誠發來的照片。

楊志誠說：“這是飾演范仲青的新演員，齊均，別看他年紀也就二十多歲，算老演員了。他之后是直接去影城那邊，先給你過過目，你看看覺得怎麼樣？”

照片上的人沒有任祈軒那般明亮的外貌。

短發，神氣很好的長相。

周聲看著照片，竟也在那張臉上找到了兩分相似的覺。

他給楊志誠回：“好的。”

又禮節詢問：“楊導，不知拍攝工作是否順利？”

但是一直沒有收到回復。

事實上，是因為劇組拍攝的地方信號太差了。

雨林地多蛇蟲鼠蟻，臨順縣又剛剛經歷一場暴雨，天氣好轉后山林里顯得悶熱異常。

不人被蚊子咬得苦不迭，還有發皮炎疹的。

原本晚上住的地方，是在距離拍攝地兩個小時車程的鎮上。

就是來回太費時間。

之前被耽誤，楊志誠大手一揮，就在山林里安營扎寨，勢要將時間至最短。

這天拍了兩場破戲。

都是實打實考驗演員耐力和經驗的場景。

一直拍到林間線不行了，楊志誠才心滿意足喊了卡。

從監視后面站起來，拿著個喇叭喊：“休息兩個小時，天黑了拍剩下兩場夜戲！”

一時間邊都是嘆氣聲。

楊志誠拿著喇叭教育：“都唉什麼唉，最后一天夜戲，都堅持堅持！一個個看看你們那點力，學學儲欽白，他最累，可一個下午了屁事沒有。”

場記收了東西，站在楊志誠后邊。

哭笑不得：“導演，人儲哥那又不是白練的。我們不一樣啊，素質再好天天拍您的戲都得苦。”

那邊的群演聽見喊卡之后都顧不得地上臟，直接一屁坐下了。

儲欽白轉提醒：“大量耗費力后別直接坐地上，都起來活活再休息。”

“儲哥。”地上的演員擺手氣：“真不行，先歇一分鐘。”

陳燈燈抱著包跑過來。

二話不說，拿出包里的瓶子對著儲欽白就是一頓狂噴。

“什麼東西？”儲欽白皺眉后退。

陳燈燈：“哎呀儲哥你別躲，防蚊的，這里蚊子太毒了。”

儲欽白抬手阻止：“行了，你這個劑量先別說殺蚊子，我看你是想殺我。”

坐在地上的群演都聽得笑起來。

笑得陳燈燈臉都紅了。

有人主手：“燈燈姐，儲哥不要，給我噴一點吧，隔著子我上都全是被咬的包。”

陳燈燈轉手就把瓶子遞過去。

豪邁：“送你們了，我備了好幾大瓶呢。”

陳燈燈低頭看儲欽白鞋上都是黏土，重新遞了一瓶水過去說：“楊導太狠了，還好后面都是在影城那邊拍，估計就沒這麼累。”

那邊多是搭景的室戲，力上肯定沒這邊要求高。

儲欽白擰開水，睨：“不了了？”

“就有那麼一點點吧。”陳燈燈畢竟是孩子，跟著跑上跑下又在環境這麼艱苦的地方，多有些不適應。

儲欽白：“這邊拍完你就別跟了，換工作室的小秦過來。”

陳燈燈瞪大眼睛，泫然泣的模樣。

說：“儲哥你終于決定要開除我了嗎？”

“差不多得了，讓你回嵐城上班，以前也沒見你一天戲這麼多。”

陳燈燈踢了踢腳下的枯枝，說：“那還是我跟吧，我可是發誓要為第一助理的人，在工作上絕不退！”

儲欽白低頭看著那顆腦袋不說話。

陳燈燈抬頭：“干嘛？”

儲欽白：“我只是好奇自己的助理，這段時間是不是換了個人。還有，第一助理又是什麼東西？你什麼時候這麼有上進心了？”

陳燈燈笑起來，立馬說：“跟周先生學的！”

儲欽白一愣，“他教你的？”

“當然不是嘛。”陳燈燈說：“我就是和周先生接多了，發現他是個在什麼事上都很認真對待的人，儲哥你不覺得他工作的時候特別有魅力嗎？”

儲欽白斜。

“反正我是這樣覺得的。”

陳燈燈仿若看不見自己老板的表，接著道：“儲哥，我現在看你都覺得更好看了幾分，尤其是你展現人的輝的時候。比如你都知道心疼我這個小助理，讓我回嵐城了！”

儲欽白：“你要是確實不想干了，也可以直說。”

陳燈燈先一步跑走，裝作沒聽見。

反正儲哥損周先生都沒損贏過。

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怕。

晚上的劇組支起大燈，空地上都是帳篷。

后勤組點了一堆篝火用以做飯，還可以驅趕山中野。

坐在火堆旁有個人突然興地站起來，揮手手機說：“各位！有信號了啊，恢復滿格了！”

旁邊當即有人跟著掏出手機，一看是真的，立馬說：“這邊暴雨波及，地理位置又偏，通訊恢復估計是最后的。我得給我老婆打個電話報平安，不然又得罵我了。”

楊志誠和儲欽白一行人從空地背后經過。

楊志誠聽見了這話，就對著后的幾個人說：“既然有信號了，你們該打電話打電話，該干嘛干嘛去，多放一個小時，晚點再拍。”

“謝謝導演。”

“楊導萬歲！”

楊志誠旁邊最后就剩一個儲欽白站著。

“你不打啊？”楊志誠問他。

儲欽白和他對，“打什麼？”

楊志誠：“打電話啊打什麼！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不會忘了吧？還拿自己當孤兒過呢，咱倆第一次合作的時間算起來隔了有十年了，你那時候那一脾，好家伙，都不住。現在都要三十歲的男人了，德行宛如老狗，怎麼這上看起來這麼不開竅？”

儲欽白單手著兜，人在燈下看起來一派平靜。

“你想罵我直接罵，在這里拍指導電影？”

楊志誠氣得不輕，指他：“儲欽白！”

五分鐘后，儲欽白靠在一棵樹下，打開手機。

看了大概有三秒的時間，點了下去。

周聲接到儲欽白的視訊時，正在煮面。

傍晚跟人談事，飯沒怎麼吃，家里沒別的，就剩一把掛面了。

他驚訝了兩秒，才點了接通。

這是第一次跟人打視頻電話，儲欽白的臉出現在屏幕里時，對他還是有點沖擊力的。

“怎麼了？”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找自己有事。

儲欽白：“試試信號是不是好了。”

周聲：“……哦。”

干什麼找自己試，這人是想打來吵架嗎？

看他那邊線比較暗，周聲湊近了一點，仔細辨認才發現他后面是一片林子，意外：“你這麼晚還在外面？”

結果鏡頭一轉，周聲看見了空地上忙忙碌碌的人。

火堆、燈，正是忙的時候。

下一秒鏡頭又轉了回去，儲欽白說：“還在拍，晚上住山里。”

周聲：“……辛苦了。”

儲欽白似乎有點想笑，住了話頭，轉問他：“你這是在做什麼？”

“煮面。”

禮尚往來，周聲試著想像他一樣調轉鏡頭，沒弄明白，就直接拿著手機反過來懟上了鍋。

雖然鏡頭立馬被糊上了一層霧氣，也足夠儲欽白看清鍋的狀況了。

他一時失語，好心提醒：“你再煮下去吃的就不是面，是面糊了。”

周聲筷子在鍋里挑了挑。

然后立馬把手機丟到一旁，說：“你等等。”

等到周聲重新出現在鏡頭里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面前擺了一碗什麼都沒有的面，坨得差不多了，上面甚至連一青菜都沒有。

儲欽白看著坐得一派端方的人，無語開口：“你放調料了嗎？”

“放鹽了。”

周聲還拿著筷子吃了一口。

略微停頓。

儲欽白：“好吃嗎？”

周聲抬頭和他對視，“清淡點養生。”

手機里，儲欽白嗤了聲，“直接說你不會下廚不就得了。”

“你不是一樣不會。”

還有臉吐槽別人。

儲欽白點點頭：“我還真會。”

在嵐城一次也沒看他接近過廚房的周聲，聽見這話看向他，“騙我？”

“騙你我能有好拿？”儲欽白閑散地靠著樹，“剛開始拍戲和跑投資項目那會兒沒助理，去的地方遠了，吃飯都自己解決。”

周聲承認，“那看來，環境確實鍛煉人。”

周聲低頭吃面，看起來就不怎麼樣的面他吃得很平常。

看得儲欽白直皺眉。

過了會兒他說：“你在甫城過的就是……”還沒說完就又聽見周聲這邊的靜，問他：“什麼聲音？”

周聲都習慣了，頭也沒抬。

“樓上的。”

“經常這樣？”

“也不是，好像是個寫詩的年輕男人，只有每次用詩跟人表白失敗，才會找一堆人在樓上聚會。他已經兩天沒跟人表白了，今天可能……又失敗了吧。”

儲欽白：“……哪來的神經病？”

周聲不贊同看他，“罵人。”

儲欽白：“周總，聽沒聽過詩人只有住在歷史上才仙人，住在樓上就是瘋子。你上哪找的破房子？什麼七八糟的人都有。”

“這邊安排的，也住不久。最多還有三個月，況穩定得差不多就回去了。”

兩人就在樓上咚咚的聲音里安靜下來。

周聲吃東西，儲欽白也沒開口。

視頻里周聲穿著睡，他大概是一邊吃，一邊還在看旁邊的文件。

領口低了都沒注意。

儲欽白微微移開視線，提醒：“吃飯就認真吃。”

周聲看過去，“你這麼長時間都沒卡，所以你的信號很好。”

“然后？”

“你話太多，我要掛了。”

一邊嫌棄人，一邊掛電話還非要征得人同意。

儲欽白等半天：“掛啊。”

周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