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雨澤毫不留的拒絕了陳妙妙的學習邀請，小姑娘嚶嚶嚶嚶的走了。

陸平看不下去了，說：“畢竟是同班同學，你怎麼也不給人家留點面子？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沈雨澤睨了他一眼：“嗯，在這點上我確實沒有你憐香惜玉，畢竟你是想追求貌富婆的。”

“……”陸平臉臊起來了，“咱能別提這茬了嗎！”

之后，兩人又回到了五層，陸平幫沈雨澤挑了幾本參考書和習題冊，都是老師上課時推薦過的。他們這次月考要考六門，

當沈雨澤看到那摞起來超過半米的“書山”時，即使是淡定如他，臉也變了幾變。

“你不是在耍我吧？”沈雨澤喃喃問。

“你之前到底有多不學習啊，這個量對于高中學生來說很正常吧。”陸平聳了聳肩膀，“總之，歡迎你來到人間。”

陸平在圖書大廈里逛了幾圈，他的參考書早就買齊了，只要勤勤懇懇多刷幾遍就好。他了兜里的錢，繞去小學生的柜臺給妹妹買了一套中英對照的艾莎公主故事書。

他選書時特意避開了沈雨澤，卻忘了圖書大廈的結賬臺是在一起的！

于是在一群抱著高中參考書的同齡人之間，一手提著艾莎公主故事書、一手拿著艾莎公主雨傘的陸平，就顯得尤為顯眼。

沈雨澤探究的目在他兩手之間游移。

陸平結結道：“我，我可以解釋！”

沈雨澤嗯了一聲：“你解釋吧，我信不信就是我的事了。”

陸平：“……”

陸平被周圍人看得臉紅，他想把那本公主故事書放回去，還不等他行，沈雨澤居然主把那本拿走，夾在了自己的參考書中。

結賬時，那本有著淡藍封面的話書混在十幾本參考書之間，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買的書還蠻多的，收銀條吐出來長長一條，沈雨澤直接掏出信用卡付賬。

這又是他和陸平不一樣的地方——陸平是用現金的。

圖書大廈的包書方法幾十年未變：不使用塑料袋，而是使用牛皮紙把書包起來，再在牛皮紙外捆上塑料繩，又結實又環保。

沈雨澤書買的多，工作人員給他扎兩摞，陸平本想幫他提一摞，沈雨澤避開了。

沈雨澤：“你提不。”

“有什麼提不的？”陸平曲不想讓他小瞧自己，他曲起手臂，做了個大力先生的姿勢，“你別看我瘦，每次煤氣罐空了，都是我去氣站灌的，五十公斤的煤氣罐我都扛得，就這幾斤書我拿不？”

去年他爸做了腰椎手，醫生說不能再搬重。但是陸爸出攤需要帶一瓶煤氣，不銹鋼質地的空罐將近二十公斤，灌滿化氣后更是沉重，從此之后，還未年的陸平代替爸爸為了家里的“壯勞力”。

陸平說這些話本來是表現自己有多麼有力氣，卻沒想到在沈雨澤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怔然。

陸平忽然反應過來，試探地問：“沈爺，你不會不知道什麼是煤氣罐吧？”

“我當然知道，我在別見過。”沈雨澤立刻表示，“我只是第一次知道煤氣需要去氣站灌裝。”

“煤氣當然要灌啊，要不然新煤氣從哪里來啊。”

“……”沈雨澤頓了頓，有些別扭地回答，“我以為按下灶臺的按鈕，煤氣就來了。”

這次換陸平沉默了。

他很想嘲笑沈雨澤沒有生活常識，但他很快意識到，他自己的“生活”對于沈雨澤來說并不是“常識”。

在沈雨澤的世界中，按下灶臺的按鈕就會有煤氣，想買什麼直接刷信用卡，出門必然有專車接送，寒暑假當然要出國旅行。

這樣的人生算是完嗎？曾經的陸平肯定會說：“是，這樣的生活就是我夢想中的完生活。”

但陸平想起剛剛沈雨澤和王詩雅的對峙……他發現，沈雨澤的人生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完的沒有一波瀾。

“沈雨澤，你真的和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陸平著面前的人，認真說道。

這話勾起了沈雨澤的興趣，他問：“有什麼不一樣？”

“我以前覺得你是滿分男神，沒想到你脾氣差、不運、上課不聽講、即會說臟話又會打人、還沒有生活常識……”

耿直的陸平完全沒注意到，他每說一句話，沈雨澤的臉就黑了一分。

“所以呢？”沈雨澤挑眉，“你失了？你理想中的我破滅了？”

“不。”陸平堅定地搖搖頭，“我覺得不滿分的你，更真實了。”

……

他們走出圖書大廈時，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停了。那輛豪華卡宴就停在馬路旁，司機見他們出來了，趕忙接過他們手里的圖書，放進了汽車后備箱。

陸平坐上了車，沈雨澤讓司機送他去公站。

其實沈雨澤本想直接把陸平送回家的，陸平婉拒了：“我家在北岸，一來一回時間太久了，再說，你這輛車太顯眼了，我家住在城中村，開過去也沒地方停。”

轉眼就到了公站。

也是巧了，陸平等的那輛公車正好要出站。來往兩岸的公車半小時一趟，錯過這趟又要等很久，陸平連再見都顧不得和沈雨澤說，急急忙忙跳上站臺刷卡上車。

他還沒站穩，公車就開了。

他第一時間從車頭奔向車尾，售票員提醒他：“小伙子，車上不能跑！”

陸平裝作沒聽到。

他跑到車尾，拉開車窗，整個上半幾乎探出了窗戶，向著路邊的卡宴車瘋狂揮手。

“沈雨澤，再見，還有——謝謝你！！”陸平雙手聚喇叭，在旁。他之前不好意思當面對沈雨澤說的話，現在隔著這麼遠，反而敢說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替我揍了他們！謝謝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無數次無數次，每當那群人用嵌糕王子這個綽號來稱呼陸平時，陸平都恨不得一拳揍向那些人的蠢臉。但是陸平不能做，因為陸平知道，這一拳下去之后，班主任會來找他，年級主任會來找他，他會背分……最主要的是，他的父母會傷心。

所以他一直忍至今。

可他不能做的事，沈雨澤都替他做了。

“還有——謝謝你今天邀請我一起來逛書店！我真的很——開——心！！！”

天上的烏云早已散去，落在年的臉上，襯得他像是一只金燦燦綿綿的年糕。

聽到他的喊話，卡宴車的后排車窗緩緩降下，沈雨澤靠坐在座椅上，臉上帶著一無奈和一抹極淡的笑意。

他可沒有陸平這麼厚的臉皮，居然完全不顧周圍乘客的眼神，在公車上對他熱“表白”。

明明平時看起來像只膽小的老鼠，怎麼到了此時，又如此膽大包天了呢？

公車載著陸平緩緩遠去，但是他那充滿活力的聲音仿佛還縈繞在沈雨澤的耳邊。

直到車子完全消失在街道盡頭，沈雨澤才慢慢斂去畔的笑容。

“爺，”司機從后視鏡里看向他，語氣格外恭敬，“咱們現在回家嗎？

“回家？”沈雨澤輕輕念叨著這兩個字，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那就回去吧。”

……

不論任何城市都不缺有錢人。

椒江豪景是一座坐落于椒江南岸的豪華樓盤，更是椒江市的“樓王”，小區都是高層建筑，樓間距極大，私極強，住在這里的人非富即貴。

在沈雨澤轉學之前，他的財產顧問很快就為他購了一套公寓，三室兩廳，二百二十平米，站在270°全景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個椒江，全屋智能家電，還有24小時管家隨時為他服務……如此豪宅卻只住了他一個人，難免有些冷清。

他十五歲后，他的父親沈國寧就很管他了。

沈國寧不缺人，自然也不缺孩子。他的第一任妻子和他是政治聯姻，生下一個兒子后就和他離婚了。對外宣稱和平分手，其實是他的書以孕相，最終功上位，有了一個兒。

他的這雙子非常出眾，常青藤畢業，頭頂環璀璨，早早就進沈氏集團，把持了重要位置。但兩人畢竟不是一母所出，他們一邊極力擴大自己的掌控范圍，一邊拼命斗。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國寧要從這兩人中選擇一個繼承者時，誰會想到五十歲的沈國寧居然“梅開三度”，他毫不留地拋棄了第二任妻子，然后迎娶了比自己小三十歲的名模吳虹！

沈國寧和吳虹的婚禮選在歐洲某座古堡舉行，場面恢弘大氣，堪稱世紀婚禮。可是婚禮當天，沈國寧的兩個孩子拒絕出席，因為他們無法接一個年紀比他們還小的“后媽”。

吳虹在進門后的第二年，就為沈國寧生下了一個兒子。

——是的，沒錯。沈雨澤長于一個如此畸形的家庭。

沈雨澤出生那天，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雨。大雨連下了數天，雨水匯聚到一起，沈家別墅后山原本已經干涸的洼地，居然出現了一片水澤。

于是沈國寧大筆一揮，給小兒子取名沈雨澤。

從小到大，沈雨澤都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他覺得自己的名字里有太多水，所以他的生活總是充斥了母親的眼淚，和那些、霾與漉漉的水汽。那些水漬像是跗骨之蛆，包裹著他，纏繞著他，把他在深深的寒潭之下，讓他無法呼吸。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現在的他居然搬到了一個以水命名的城市。

沈雨澤回到了空的家里，心的管家幫他把購買的輔導書送進書房。

他進屋后還未來得及喝一口水，吳虹的電話就殺到了。

沈雨澤轉學來椒江，吳虹一直極力反對。近幾年的神狀態大不如前，沈國寧把送到了某個山清水秀的療養院進行療養，卻沒能好轉，反而愈發乖張。

對沈雨澤有著堪稱病態的控制，幾乎是24小時全面監控。沈國寧前兩個孩子上什麼學校，沈雨澤就要上什麼學校，沈國寧的大兒子喜歡騎馬，那沈雨澤就要去學騎馬，沈國寧的大兒喜歡去聽音樂會，那沈雨澤就要去聽音樂會……

電話剛一接通，吳虹張口就是興師問罪：“小澤，你今天怎麼沒在家？”

沈雨澤把電話開了免提，扔在一旁。他坐在電腦前，分心二用：“我今天和同學出去了。”

“同學？”一聽到這兩個字，吳虹的語氣更不好了，“椒江那種小地方出來的人，和他們混在一起就是浪費你的時間！”

沈雨澤沒說話。

他按下電腦開機鍵，主機飛速運轉，歡迎頁面在屏幕上呈現。

兒子久久不說話，向來控制棚的吳虹惱怒不堪：“你這孩子究竟怎麼回事？也不和我商量，突然就從帝都轉學走了！你到底為……”

“媽，”沈雨澤打斷的話，“我今天見到王詩雅了。”

這個名字瞬間轉移走了吳虹的注意力，是聽到這三個字，的大腦神經就開始作痛。在電話里尖：“你怎麼會遇到？來找你了？對，沒錯，一定是這樣，我想起來了，那個狐貍就是椒江人……”

“偶然遇到的。”沈雨澤早就習慣了母親永遠繃的狀態，他一邊回答著母親的問題，一邊控著鼠標打開網頁，“我和同學去一家書店買書，王詩雅在那里舉辦新書簽售會，正巧遇到了。”

“新書簽售會？呵，那些買書的人知道是什麼貨嗎？如果不是攀上了你爸，現在還是個實習記者呢！”吳虹里毫不客氣地咒罵著臟話，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另一個人。

忘了（或者裝作忘了），當年風上位時，那位被奪去“沈夫人”頭銜的人，曾咬牙切齒地告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也忘了，造這一切悲劇的源，本不是王詩雅，而是把所有人視作玩的沈國寧。

沈雨澤從小看著這樣的悲劇，他看到那個被他稱作父親的男人旁，總是圍繞著一個又一個或麗或艷的人。他用欺騙們，用金錢們，用未來愚弄們。

他厭惡這樣的家庭、這樣的悲劇，他厭惡這樣的。

耳邊，是母親不絕于耳的咒罵聲。

沈雨澤沒有出聲，他早就習慣了。

他專注著縱著電腦，鼠標輕點，一個藏在收藏夾深的網頁彈出，自載到最新頁面。

他正在瀏覽的是如今年輕人之間最流行的一個社平臺，既有手機app，也有網頁版。

沈雨澤曾經在朋友的邀請下使用過一陣子，但很快就因為無聊注銷了賬號。

沒想到注銷之后沒多久，有一個朋友告訴他——“某件有趣的事發生了”。

原來，在他離開之后，某只愚蠢的小老鼠披上了他的外套，開始在眾目睽睽之下，演繹一出稽戲。

這只小老鼠是如此的膽大妄為，它在黑暗里肆意索著，并不知道自己居然闖進了某只困的牢籠。

而他的所作所為，也被那只安靜的野注視著。

沈雨澤必須承認，這是他灰暗、抑、勾心斗角的生活之中，遇到過的最有趣的事。

為此，他不惜離開生長的帝都，來到了千里之外的小城。

聽筒里，吳虹的咒罵一刻未停。

年眼睫輕眨，深琥珀的雙眸注視著屏幕上剛剛刷新出的一條態。

@fake-diamond：我想，我終于要有一個朋友了。【雨天】【雨傘】【書】

……

發完最新一條態，陸平收起手機，藏到了屜里。

剛藏好，他的臥室門就被推開了。

穿著一藍公主的妹妹蹦蹦跳跳地闖進了他的房間，陸安進屋從來不敲門，永遠是那副天真無邪的小公主樣子。

“哥~！”安安邀功似的說，“今天下雨啦，你有沒有讓艾莎公主保護你？”

想到妹妹塞給自己的那把雨傘，陸平角了：“嗯，多虧了你的雨傘，哥哥和哥哥的同學都沒有淋。”

聽到自己幫到了哥哥，安安更開心了。

陸平拿過書包，把那本中英文對照的艾莎公主話書送給了。

果不其然，小姑娘看到封面上的公主后，頓時興的尖起來。迫不及待地舉著書跑下樓，拿去給爸媽炫耀。

家里隔音不好，即使陸平在臥室里，也能聽到妹妹興的聲音：“媽媽，你看哥哥送了我什麼禮！”

“哎呀，是一本英文書呢！你謝謝哥哥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套著圍的陸媽媽從樓梯走上來，站在了陸平臥室外。

“平平，今天和同學出去玩，開心嗎？”陸媽媽在圍上了手。椒江天氣冷，再加上常年勞作，一雙手糙的不得了。每逢冬天，這雙手就會布滿凍瘡，就是用這樣的一雙手，了無數只嵌糕，把陸平送進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陸平點點頭，從書包里拿出買書剩下的錢，還給了母親。

陸媽媽沒接錢：“平平你自己留著吧，好久沒給你零花錢了。”

“我要什麼零花錢啊。”陸平很懂事，“吃飯有飯卡，坐車有公卡，我沒什麼花銷，拿著也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陸媽媽說，“你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不就用上了嗎？你們小孩子喝茶、吃烤串，這都需要錢啊。”

陸平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畫面：放學后，他和沈雨澤勇闖小吃攤，左手一杯芋泥椰啵啵茶，右手五串烤面筋……呃，打住打住打住！

沈雨澤從頭到腳，也不像是能喝茶吃烤串的人啊！陸平把腦海中的幻想全部趕走。

不過媽媽說的對，在上留些錢還是有用的。陸平沒再推辭，把錢收了起來。

陸媽媽又和兒子聊了幾句，惦記著廚房里燒的菜，沒說幾句話就要下樓了。

“媽！有件事忘了說。”陸平忽然住媽媽。

“什麼事？”

陸平眼睛彎彎，一片春燦爛：“周一早上，我想帶一只嵌糕給我的同桌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