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讓孩子付錢的習慣◎

十三

陸在野個高長，走起路來都要比別人快上幾步，見他朝著教學樓方向走去，林枝春趕忙一溜煙小跑地跟了上去。

“讓給我了，那你怎麼辦？”，小著氣問道。

聞言，陸在野放緩步子停了下來，“什麼怎麼辦？”

“王姐給我開家長會，那你不就沒人開了嗎？”

林枝春了鼻子，在他答應之后莫名生出一種心虛，于是建議道，“不然這樣，我陪你再去雇一個。”

“不用。”

陸在野神淡然，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的樣子，他好像全然不在乎這家長會，雇個人也只是臨時起意，“我爸媽原本就不在淞城，來不了。”

他了眼不遠的王姐，不咸不淡地說道，“找個人開家長會，不過是為了不讓老余問起，些麻煩罷了。”

聽他這麼說，林枝春半鎖著眉，抿著，“那我豈不是又把這麻煩給你添上了？”

此刻掌大的臉無意識地皺了一團，黑白的瞳孔里明晃晃地映著憂慮，平日里安靜淡然的氣質在這會偏出一種無辜來，像雪地里的小狐貍。

目錯落在這樣一張臉上，陸在野忽地又生出了逗一逗的心思。

他心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面上卻是裝模作樣地“嗯”了一聲，說道，“那同桌你多給個謝禮吧。”

“你要怎麼謝？”

林枝春很認真地看著他。

陸在野下朝左手邊的小賣部揚了揚，偏冷的嗓音徐徐說道，“先幫我拿瓶可樂怎麼樣，要冰的。”

相較于他將王姐讓出來的大恩大德，這點小要求林枝春沒道理不答應。

點了點頭，然后一轉就進了小賣部。

冰柜在小賣部最里邊，林枝春回憶著這同桌平時喝的口味，挑了瓶無糖可樂，青檸檬味的，再又給自己和外頭站著的王姐拿了兩瓶礦泉水。

出去的時候，卻見陸在野掀了掀眼皮，目朝懷里抱著的飲料和水掃來，他食指叩了叩收銀的玻璃柜，喊道，“老板，付錢。”

小賣部老板同樣了林枝春一眼，然后飛快地報出了一個數字，陸在野低頭“嗯”了聲，接著掏出手機把錢給付了。

誒，不對吧……

不是讓給他買可樂的嗎？

林枝春愣在原地，一時沒說出話來。

眼神移至門口的那個年上，發現他正隨意地瞥向地上一個空了的易拉罐，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喝完了直接扔在地上的。

他眉心微皺，眼神中的冷淡又重了幾分，兩秒后俯下去。

紅外觀的易拉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拾起，然后手的主人以一個三分投籃的姿勢，將它直直擲向遠一個綠垃圾桶里。

隨著“哐啷”一聲響，易拉罐被完地丟了進去。

這一套作從俯到投擲，行云流水，挑不出一點病。

原來還真有人丟個垃圾也好看。

……

解決掉腳邊垃圾的陸在野注意到，小賣部里朝他過來的視線，偏頭看去，果不其然就見林枝春還站在里邊，“愣在里面干嗎，出來。”

林枝春哦了一聲，先把礦泉水給了王姐，然后將那瓶正冒著冷氣，瓶上還有著細水珠的可樂朝陸在野遞去。

想了想，還是說道，“不是讓我買可樂嗎，要不我把錢轉給你。”

“我沒有讓孩子付錢的習慣。”

冷淡嗓音里是一以貫之的隨散漫。

說完，他就輕松地擰開瓶蓋，喝了口可樂，仰頭的時候突起的結隨之滾。

陸在野此刻所站的那個位置正好在下，然而早春的線并不強烈，至是不及他本耀眼。

-

家長會即將開始，兩人也就沒在小賣部門口過多耽擱，直接領著王姐上了教學樓四樓，給指了指高二（5）班最后一排的那個位置。

林枝春怕張，還特意說道，“您待會什麼都不用做，坐在座位上就好了，等家長會結束的時候，我們來接您離開。”

“我曉得，小同學你放心吧。”，王姐著一口不大標準的普通話回道，然后在他倆的視線中進了教室，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張的反倒是林枝春本人，許是因為第一次做這種完全沒有做過，在以前的認知里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事。

的眼神總是往教室里瞥去，一會看著王姐，一會看著老余。

旁忽地傳來一聲悶笑。

神正于高度集中的林枝春一下就聽見了，反應極快地鎖定目標，朝陸在野臉上去。

“你笑什麼？”

陸在野慢悠悠地說道，“林同學你以后可千萬別干壞事。”

也太容易被發現了。

別人問都沒問，就一臉慌慌張張，恨不得全招了的表。

？？

林枝春杏眼里劃過一疑慮，似是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特別實誠地接了句，“我沒干過壞事。”

但又突地想起自己家長會雇人來參加的事，倏地艱難改口，找補道，“在今天之前沒干過。”

“難怪。”

陸在野稍微斂了斂面上的緒，將校服外套甩到肩膀上，“走吧小同桌。”

說完，人就毫不留地離開了教室。

“去哪？陸在野你去哪？”

眼看他就這麼步履不停地往前走了，林枝春也顧不得教室里頭的王姐，和自己方才還在想的，‘家長會雇人參加這件事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麼辦’的問題。

跟著他就往教學樓樓上跑去。

淞城一中的教學樓最高是六樓，再往上就是空曠的天臺，因為一中本就在地理位置比較高的山坡上，所以頂層天臺可以眺到的小城風其實非常之廣。

陸在野停在了天臺上，著在這早春三月里仍然有些寒意的微風刮過臉側。

他瞧了眼后邊跟上來的林枝春，邊扯出淺淡笑意，“你在下邊待著，還不如上來看看。”

上來看什麼？

很快就知道了答案，站在欄桿邊往下看去，綠林蜿蜒，形狀似那曲折的溪河，棟棟灰白建筑點綴在其間，像上好的工筆畫卷，徐徐鋪開卻不見盡頭。

林枝春這幾日因為家長會而生出的煩悶緒忽地就一掃而空。

不去想此刻就坐在一中教室的蘇明惠士，不去想故意親昵喊著“蘇阿姨”的周圓……

只是往下看去，天地開闊，近在眼前。

隨意地在天臺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轉頭向陸在野。

年側臉線條優越，自高的鼻梁往下，薄微張，下頜剪影利落，疏冷重得不言而喻。

著這樣一張臉，林枝春斟酌著開口道，“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要雇人來開家長會？”

陸在野偏頭，看穿臉上猶豫，于是頓了下，“不想說可以不用說。”

他倒也沒有那種需要揭開人傷疤的好奇心。

面前這個年高高瘦瘦，卻又渾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冷淡氣質，林枝春心頭忽地沒由來生出一種信任。

在簌簌風聲中，輕輕開了口，“我媽不肯來給我開家長會，可是，去給別人開。”

然后抬頭，清凌凌的視線直直對上陸在野狹長的丹眼。

那雙眼里沒什麼緒，卻也不會因的話生出什麼刺痛人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