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在野，你回去吧。◎

二十七

有風吹過樹梢,院子里的桂樹嘩嘩作響。

陸在野就站在那，獨一道風景線。

偶爾瞥一眼過來，見不說話,并不急著催。

林枝春也確實不大想說話，埋頭蹲在墻角,單方面地和玫紅的月季大眼瞪小眼,纖細的形小小一團。

“誒，你是七七同學吧?”

恰在此時,屋卻突然傳來道聲音。

林走了出來,老人家一看院子里多了個不認識的清俊年,忙笑著歡迎了句。

又看向還愣愣蹲在原地的林枝春，打趣道，“怎麼來了同學也不招呼一下,七七快讓人進去坐啊。”

“,他……”

林枝春放下剪子抬頭,剛想說陸在野只是巧經過，很快就會走時,悉的清越嗓音打斷了的話。

“好。”

上向來散發著“生人勿近”冷淡氣息的陸在野,破天荒地主開了口。

連眉眼也不似往日那樣覆著層薄冰。

林枝春驚奇地看見,他角勾了勾,然后對上林的視線,做足了謙恭的姿態。

“我是林枝春同學。”

陸在野耐心地回答林最開始問出的問題，又掃了眼背對著他的林枝春,不疾不徐地添補了句,“也是同桌。”

“那你什麼名字啊?”

林臉上滿是笑容,看樣子對他印象很好。

“陸在野。”

“小陸,來,我們進屋里坐。”

林親熱地招呼著陸在野往里屋走去，進門時還特意遞了個眼神給那還沒站起的孫，“七七，給小陸倒杯茶來。”

林枝春:“……”

抿著站了起來，認命地去廚房給人泡茶，可還沒走兩步，就聽見句“不用麻煩了，我坐坐估計就得走了”。

形清瘦拔的年，稍稍垂下頭，說起話來溫和有禮。

林枝春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

“那怎麼行?”

陸在野話音才剛落下，林就拍著他的手背說道，“你可是七七同學，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貌似不是很想同我說話。”

陸在野斂了渾的冷淡氣場，低垂著眉眼示弱，向林著一種“不被林枝春待見”的氣息。

又兀自扯笑了句，“可能我們關系還沒那麼好。”

“什麼關系好不好的?”

林這下更是抓著陸在野的手不放了，一個勁地解釋道，“七七這孩子，平日里確實是話了點，也沒什麼朋友。”

“但這不代表你們關系不好呀，你們可還是同桌，那肯定和一般同學還要不一樣些。”

“你這孩子千萬不要想，今天中午，必須得在我們家吃飯。”

林一錘定音，沒給任何人話的余地。

??

期間被或被間接或被直接cue到的林枝春，一臉茫然。

一臉茫然地看著陸在野點頭應聲。

又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家將人安置在平日里最的那張藤椅上，然后言語溫地對人噓寒問暖。

……

中午林果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林枝春拿了只碗默默吃飯，繼續看著陸在野被熱關懷。

不過飯桌上，陸在野話很。

像是過專門的餐桌禮儀培訓那樣，除了必要的作，基本不會發出多余的聲音。

只有林問他菜如何時，邊才會扯出個淺笑來，低聲說句“味道都很好”。

總之，慢條斯理而又賞心悅目。

林枝春收回視線，卻沒想在瞄的最后一刻和陸在野目對上了。

有種考試作弊被人現場抓包的覺……

他已經吃完，正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著。

林枝春無法，只得裝模作樣地問了句，“吃完了嗎，吃完了的話，碗放在桌上我來收拾就行。”

而的言下之意其實是“吃完了，你是不是得走了”。

可還不等陸在野說話，餐桌上的林就搶先說了句，“不用你收拾，我來，人小陸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陪人家聊聊天什麼的?”

跟人聊什麼啊……

林枝春瓷白的臉上爬過無奈，可礙于林那固執的視線，只有服的份。

……

半個小時后，林家院子里的長廊下

林枝春百無聊賴地坐在臺階上，單手撐著下，一瞬不移地著墻角新開的月季花。

在后，陸在野恢復了平時的散漫姿態，眼角眉梢都著懶洋洋的意味。

可問話時，卻又很凝重，“聽說，你明天要出去一趟。”

聽了這話，林枝春拽面前狗尾草的手一頓，驀地停了下來，好半天才“嗯”了聲。

明天是清明小長假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清明節，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獨自前往墓園看林建國同志。

“明天天氣不太好。”陸在野提醒道。

淞城這個小地方很奇怪，氣候千變萬化，今天或許艷高照，明天卻也能是雷雨加。

“我知道。”

但不管天氣如何，都會去。

林枝春還是使力把那株狗尾草給拽了下來，纖白手指把玩著那刺刺的草，眉間換出淡然緒。

陸在野稍瞥一眼。

心下明白決定好了的事就不會改變，于是也不勉強，只是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淞城的墓園位于城市的西南角，地勢險峻，荒無人煙，想要進園，不說別的，門口看不盡的長階就得爬個十幾分鐘。

也只有清明節的時候才會稍稍有些人去。

他希在不改變想法的前提下，盡量保護周全。

頓了下，陸在野又搬出林，說道，“也同意我和你一起。”

“你跟我去干什麼?”

林枝春眉間閃過不解意味，今天第一次不躲不避，直直地向他。

一臉的不可置信，像是在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之前，絕不會輕易松口。

“墓園的路不太安全。”

陸在野薄抿一條直線，語氣冷又淡。

天氣預報顯示淞城明天的天氣是大雨，不排除有雷電的可能。

而墓園數以千計的長階都是青石鋪，上邊因為常年沒什麼人去，也沒什麼打理，覆著厚厚一層苔蘚。

一個人，實在太容易出事。

……

“我不需要你陪我一起去。”，林枝春卻不為所。

盯著年淡漠的側臉，忽然就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明明說了不喜歡自己，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對好。

林枝春深吸口氣，重復道，“我真的不需要。”

“陸在野，請你回去吧。”

從前的每一次，都是自己走過來的。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他們本來就沒有太多相的理由。

君子之淡如水，維持著最普通的同學關系，或許才最長久。

_

第二天一早，林枝春就起了床。

特意沒吵醒林，輕手輕腳地提上昨晚就準備好的籃子，又摘了朵猶帶著朝的月季，才掩上院子里的門，往外走去。

墓園路遠，乘了一個小時的車才抵達門口。

天空中果然下起了暴雨，才下車，腳就了一截。

來不及去管腳上的泥濘，林枝春趕忙撐開傘，護住籃子里的吃食與月季花。

然后在簡陋的保安亭登記了姓名時間，一步一步地沿著臺階往山上爬去。

纖瘦的背影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在雨里搖搖墜。

陸在野在臺階的最下面，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弱不風的模樣。

明明冒還沒好全，卻沾染著風雨，固執地向上爬去。

他擰著眉，遞給方才給他提供了一個短暫容之所的雜貨店老板兩張紅鈔票后，就快步跟在了林枝春后頭。

轟隆隆——

轟隆隆——

天果然不好，暗沉得不像話的云層里剎那間劈出兩道閃電來，就連風也刮得愈發的大了。

林枝春手上明的雨傘被風吹得掀了邊，但理都沒理，徑直往前走去。

約莫二十分鐘后，蹲在墓園最里側的一塊墓碑前，輕輕拂了拂石像照片上的水珠，低聲說了句，“林建國同志，我又來看你了。”

“有想我沒?”

勉強勾出個笑容，挑出籃子里那朵嫣紅的月季，放在了石碑前，“天上可沒有月季，你為什麼非得離開呢?”

“我明明那麼想你，怎麼一次都不回來看我，不問問我考試考得好不好?”

林枝春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沒說幾句就語帶哽咽。

稍遠站著的陸在野驀地想起那天在醫務室，生躺在病床上，面上流出顯而易見的脆弱，抓著他的手，讓他不要走。

他目忽地復雜起來，落在林枝春上的視線低低沉沉。

……

林枝春沒說太久，多數時間在著石碑出神。

最后要走的時候，才又輕輕說了句“向偉大的緝毒戰士林建國同志敬禮。”

“等我明年再來看你，一定要等我啊。”

……

稍稍收拾了下心中緒，林枝春理著籃子往山下走去。

雨勢比來時小了很多，只剩微乎其微的雨，干脆就連傘也不打了，孤走進薄薄一層雨幕里。

但許是蹲久了，神有些恍惚，沒太反應過來，在下臺階時，林枝春忽然腳下一。

突然間驚醒，以為自己要從這千層石階摔下去，或許會摔個模糊之際

——有只手拉住了的帽子，連帶著將整個人穩穩拉住

該怎麼去形容那一刻的覺?

短短一瞬間從死里逃生命懸一線，到獲得一線生機，林枝春張得心跳都了一拍。

半分鐘后，才記得往后看。

順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林枝春看見了張再悉不過的臉。

“陸在野……”

失神地出他的名字，似是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出現在這里。

后的人淡淡“嗯”了聲，空閑的左手撐起黑的大傘，慢慢移至的頭頂，“別淋雨。”

作者有話說：

孤寡如我，祝大家人節快樂~

噢還要謝謝撒花的枝枝葡萄和放大餅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