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阿九點半才醒，賀薄文已經出去了。洗漱完，又去沙發上躺著，給賀薄文打電話。

接通后，那邊有些吵，喬阿約聽到了雕漆、紅漆等詞匯，想來他已經在博館了。

賀薄文：“剛醒？”

“嗯，你怎麼不我一起去。”

“趁假期多睡會，開學你可沒得睡了。點吃的，別跑，我晚上才能回去，帶你出去吃飯。”

“那你一天都展覽？”

“上午在。”

“好吧，那我先去吃東西了。”

“去吧。”

掛斷電話，喬阿去房間換上服出門。沒什麼胃口，買了瓶酸，打車去博館。

不愧古都，建筑很有韻味，像古時宮殿似的。這麼大的館，再加人多，找賀薄文不是很容易。快速溜達一遍，在漆藝館看到了高大拔的男人，他實在是太顯眼了。

賀薄文站在展柜邊，聚會神地盯著里面的東西。不遠有兩個年輕孩對著他的背影笑著竊竊私語。這種況喬阿見多了，直奔賀薄文走去，站到他的旁邊：“小文叔。”

賀薄文正看神，聞聲移開視線，看到一旁的孩，沒有質問怎麼自己跑來了，而是說：“怎麼來了不告訴我？”

“怕打擾你，邊看邊找你。”

“一個人不要跑，尤其在異地。”

“知道啦。”

賀薄文繼續看向展柜，喬阿也看過去，因為玻璃擋著，有些距離，細節看不真切，微微彎腰看字：“楚國木制彩漆耳杯。哇，這麼久還保存這麼好，完全看不出來年代。”

“漆藝就是這樣。”一聊起這些，賀薄文就有點滔滔不絕了，“楚文化里很有名的就是木制工藝，你看它的造型、彩和線條，尤其是線條，象又輕盈，楚式云紋。看這黑底紅紋，這流，放到今天的裝飾畫里也不落俗，太靈了。”

喬阿不懂這些花里胡哨的形容詞，只知道說：“好看。”

只見賀薄文沉醉在藝里，那份癡迷與專注比文本更吸引。遠的兩個孩仍在打量他，是啊，這樣好的人怎麼會不引人注目。

喬阿忽然很慶幸，慶幸他的重度潔癖，慶幸他的自律和遠在之上的更富的神世界。

他們一起生活了不短時間，喬阿自認為還算了解他。賀薄文這個人吧，正經，但不十分刻板，他是有幾分小趣味在上的，偶爾也會開開玩笑，調侃你幾句。

他喜歡喝茶熏香、讀書下棋，喜歡古樸的純音樂，卻偶爾也去酒吧喝上兩杯，聽聽搖滾，看看熱鬧。他收藏，卻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把多年來各種途徑收來的好東西全拿出來分……

他有時嚴肅得像父親；有時親切得像哥哥；有時像糖葫蘆上的糖，又甜又涼；有時又像干涸地表上一陣春雨，像燈泡熄滅時的余溫……像一個溫又遙遠的人。

喬阿喜歡他保守的一面，也喜歡他風趣的一面。好像每一種特質在他上都融合地恰到好，甚至覺得那些小潔癖也異常可。

滿心歡喜，又心懷憂愁。可再想想，凡事何必求個結果，現在的陪伴已是上天賜予最大的溫了。

賀薄文還在滔滔不絕，而此刻的喬阿腦袋里裝滿了糖醋廢料，稀里糊涂問了句：“這些很值錢吧。”

“無價之寶。”

……

喬阿跟他后面走馬觀花，來到瓷區，只能靠賀薄文幾句介紹來看明白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駐足于一只造型奇特、狀似老虎的件展柜邊。只見它匍匐在地，脊背有一提梁，高昂著頭，被做一個大圓，十分稽。便問賀薄文：“這是什麼？”

“不識字麼？”

“青瓷虎子，干嘛用的？”

“男用夜壺。”

喬阿啞口無言地看向它的口部，大張的圓口直通虎腹，里面好像全空，原來……如此……這……

瞄一眼賀薄文，他表正常，并未多想，只是純粹地回答了一個問題。

再往旁邊，是一只造型簡樸的熏爐。

喬阿決定閉，安安靜靜陪他觀賞，不能再暴自己的愚蠢和無知了！

不久，有個小青年過來：“老賀，走了，李老師到了，他一直想見你，這回可算見了，正好中午一起吃個飯，不許拒絕啊。”

賀薄文說：“我這還有個小朋友。”

小青年歪頭看向他邊的喬阿，只見笑著朝自己招手，打了個招呼：“帶著唄，走走走，先過去再說。”

賀薄文不不慢地對喬阿說：“你在這里轉轉，外面有休息區，累了就去坐會，走前我給你電話。”

“好。”喬阿知道他忙，不便一直跟著打擾，自覺走開。

……

中午是討厭的大人聚餐，如果不是賀薄文在，喬阿寧愿去路邊攤吃個面。下午，一位老教授邀請他們去家里做客，喬阿也被帶了過去。

他們一直在書房里講話，一會說到銅，一會說到鐘表。喬阿不想聽，陪教授家的狗狗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

傍晚，一群老學究終于停止流。賀薄文沒與他們共進晚餐，找個借口先行離開。一是本就不酒桌文化，二是看喬阿憋得快瘋了。

教授的一位學生開車送他們回去，他是本地人，但任河北一所大學的講師，目前正在忙著寫論文、評職稱。與賀薄文聊了一路這方面的東西。

快到酒店時，話題才變得有點意思。他介紹了一番的景點、小吃，還聊到大學生們的一些趣事。

賀薄文和喬阿都不怎麼，因為下午在教授家用了點餅干和茶水。晚上七點半，賀薄文才出去吃飯。

他帶喬阿去了昨晚的飯店，剛到樓下，喬阿站住腳，不肯往里走了：“小文叔，好不容易出來，干嘛老在一家，不能換個地方吃嗎？”

賀薄文對吃這種事沒什麼研究，干凈、健康、相對可口便行。他問喬阿：“你想吃什麼？”

“反正不吃這個。”

一輛出租車從遠駛來，喬阿兩步跳下臺階，攔住車。回頭，跟賀薄文招招手：“跟我走吧。”

喬阿記好，報出送他們回來的那位大學老師提到的一家店名和所在街道，行駛不到一刻鐘便到了。

這是家不起眼的小飯店，賀薄文停在塑料皮做的門簾外，遲遲沒有往里走。喬阿掀開門簾看他：“你干嘛呢？”知道賀薄文下句要說什麼，搶先打斷：“我得要暈倒了，走不了小文叔，快進來。”

賀薄文只好先進去。

喬阿點了兩份燴面和胡辣湯，已經進口，賀薄文還在桌子。邊吹著胡辣湯邊盯賀薄文，一言不發。

“怎麼了？”賀薄文問。

“我要看你到什麼時候？小文叔，要不你把整家店都一遍好了。”

賀薄文將紙放進垃圾桶里，又去水池邊洗了個手，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后，才對面前的食行注目禮。

喬阿忽然笑出聲。

賀薄文：“笑什麼？”

“沒什麼，快嘗嘗，好好吃。”

賀薄文從懷里掏出一個長盒子，拿出自己的筷子和勺子，淺嘗一口胡辣湯。

“怎麼樣？”

還不錯，他直言：“可以。”

老板送上兩油條來，賀薄文等人去后廚忙活，才對喬阿說：“吃這些東西。”

喬阿不理他，將油條掰幾段，放進胡辣湯里泡著，見賀薄文一臉嫌棄，又說：“你嘗嘗就知道多好吃了，比你的面包牛菜葉子好吃一百倍。”

賀薄文并無興趣，夾了塊面嘗嘗，這不符合他的口味，便放下筷子：“羊膻味過重，面還算筋道。”

喬阿招呼老板：“來一盤涼拌牛，再加一碗胡辣湯，謝謝老板。”

“稍等。”

不一會兒，老板端著牛上來了：“這都是自家做的，我們自己都吃。”他見這男人正襟危坐，宇不凡，店里又沒什麼客人，便熱聊上兩句：“來這旅游的？”

賀薄文放下勺子，禮貌回答：“算是。”

“都去了哪些地方？龍門石窟？白馬寺去了沒？”

喬阿抱怨起來：“一個都沒有！去了博館。”

老板笑了：“剛來吧。”

賀薄文說：“是的。”

“老君山最近下雪，時間多可以去看看，得很。”

……

賀薄文不同意去老君山，一是沒興趣，二是回去有事理，三是快過年了。可是他這個人有點問題，不說重度潔癖，而是他的耳子，尤其對于喬阿來說，總是經不住的磨泡，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喬阿沒和賀薄文單獨出來玩過，但從前他倒是經常與喬楨帶自己去打球、釣魚。上一次旅游還是在一年半前，跟著賀家老小去浙江的一個古鎮玩。關于那段記憶簡直不堪回首，充滿了無趣與抑。

賀薄文包了個車去老君山，到景區門口已經快下午三點了。喬阿有些，包里只有兩瓶能量飲料，去路邊的小飯店買了兩個蛋灌餅，高興地遞給賀薄文一個。

他打量這餅許久才開口：“太油了。”

“一點都不油，很香。”說著就在他鼻前繞一圈。

中午吃的，賀薄文也微微有點意，可他不喜歡在非飯點時間進食，但等會要爬山，如果不補充點能量怕是扛不住。他環顧四周，沒見便利店，又看向黃燦燦的脆皮，說：“拿個盤子，坐下來吃。”

喬阿鼓著，邊嚼邊說：“你不會還想用刀叉切著吃吧？要不要再配個高腳杯，小酌兩杯？”

賀薄文不搭這茬，看不雅的吃相：“咽下再說話，不許浪費，兩個都吃掉。”

喬阿跟在他后走：“你生氣啦？”

“沒有。”說著，賀薄文從背包里取出塊巧克力拆開。

喬阿不知他什麼時候買的這個：“你藏食。”

賀薄文看向，把巧克力放到邊，什麼話也沒說。喬阿張開剛要咬一口，他的手了回去，自己默默吃掉。

“你——”喬阿一手握著一個蛋灌餅，跳到他面前擋住去路，剛抬手朝他過去，賀薄文及時擋住的手腕。

他輕笑了一下：“這招用過了。”

……

冰天雪地，并不適合爬山。地上的雪被踩了冰，稍不留神便會倒。

纜車只能坐兩段，十里畫屏仍需步行上山，這是登頂的一條最路線，路圍山而建，棉花似的雪在條條樹枝上，掛了許多紅的祈福牌，在云霧繚繞中仿佛漫步仙境。

喬阿昨晚做過攻略，這段要走上近一個小時，算算時間，等到金頂道觀的時候，剛好是夕。

由于是工作日，游客不是很多，零星路過幾人，都在小心慢行。

喬阿玩，膽子又大，在平地上起冰來。后的賀薄文不停地在小心。

終于，一屁坐在地上，歪著捂住屁嗷嗷：“好疼。”

賀薄文慢悠悠走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好玩嗎？”

“好玩。”

他沒有手拉，直接往上走去：“那你慢慢玩，折了我可不管，自己爬回去。”

喬阿拽著木欄桿借力起追上去：“那可不行。”

前面下來一位道士，頭頂束發，一藏青道袍，還留著長長的胡子。

喬阿多看幾眼，等人走遠，才悄聲對賀薄文說：“他們是長年在這里修行嗎？”

“你去問問。”

喬阿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真的？那我去了？”

賀薄文笑了。

喬阿氣得拍他一下，沒把他放倒，自己倒先倒了。

賀薄文背著手走了：“你小心，不長記。”

路，服又厚，上山的人們紛紛大著氣，隔一段便歇會。

小孩子到底力旺盛，幾十個臺階爬下來依舊活力滿滿。賀薄文長年堅持健，力方面沒的說，輕輕松松跟著，大氣都不一個。

兩人不到四十分鐘就爬到了南天門，再往上便是道觀，有免費的香火燒。

賀薄文不信神佛，可既已到此，還是上了幾炷香。

喬阿一本正經地拜著，里還咕噥咕噥念叨什麼。許完愿，見賀薄文負手立在后，問：“小文叔，你不許愿嗎？”

“沒有愿。”

“怎麼會？最簡單的愿，健康。”

“健康不是靠許愿來的。”

這回答果然很賀薄文。喬阿不想與他談論這些，看向通往道觀的長梯：“我們去上面看看吧。”

賀薄文一早就注意到這條又窄又陡、兩邊綁著鐵鏈的長梯，以及盡頭布滿游客的道觀。他不想去：“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喬阿往上去，又看回賀薄文，明白他的難，剛要說不去了，就聽他道：“去吧，好不容易來一趟。”

“那我看一眼就下來。”

“小心點。”

“好。”喬阿小跑著過去。

“慢點。”

回頭擺出個“OK”的手勢，便握著鐵鏈上去了。

爬到一半，回頭俯視，只見賀薄文立在長梯右側，與自己對。招了招手，繼續往上爬。

頂上匝匝的人，幸好賀薄文沒有上來，否則他回去非得把自己一層皮不可。

很多人披紅斗篷拍照，還有無人機航拍。喬阿被寒風吹得拍照的興趣都沒了，怕賀薄文等急，轉一圈就趕下來。

彼時，賀薄文正在看雜貨鋪上的擺件，雖做工劣質，有些造型倒也新奇。

喬阿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對眼睛在外，瑟瑟發抖地來到他旁，兩手也被鐵鏈冰得通紅，不停：“在看什麼？”

老板一見來，趕招呼：“和恁媳婦買塊許愿牌唄，小的十塊大的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