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又有了靜,程雯抬眼看過去，心說凱旋去送花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真是凱旋。

去的時候有多昂首的，這會兒就有多頹敗失落。

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

“怎麼了？花沒送出去？”程雯支著手臂擋在門框邊,頗有些看笑話的意思：“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這就做現世報。

誰讓你買了一束花呢？結果就是兩束花同時得罪了三個人。

機不可失,這是個難得教育兒子的機會，程雯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勢必要好好發揮一次。

凱旋喪喪地說：“知道,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花，淼淼并不像你一樣淺。”

程雯：“？？？”

給你個機會，重新說OK？

喪喪的男孩子從面前經過,還不小心踩了一腳，程雯氣得想順勢給他一腳,又見凱旋轉走回來,把手里沒人要的那捧花又送到了程雯手里。

“給你留著吧,記得好好養一下,我給你買的。”

那個瞬間，程雯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是你買的，但花的是我的錢！”

“媽媽,嚴謹一點行嗎,”凱旋糾正,“是你老公的錢。”

程雯：“……”

大門外還有兩道小小的影,只是程雯和凱旋忙著吵架,還沒注意到。

“阿姨——”

淼淼甜甜的聲音，讓程雯飽經風霜的心得到一藉，也讓凱旋忽地抬起了頭。

小西裝的男孩子仿佛等到了希,再次傲了起來：“怎麼？現在想要這束花了？”

“你說聲好聽的哄哄我,我就把花還給你。”凱旋語氣認真道。

花？

還是自己手里這捧？？？

這得都不要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程雯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花,經過幾番摧殘，已經掉了好幾朵花和葉子，散破敗了。

淼淼看著那束花：“給阿姨吧。”

果然是小棉襖啊，程雯：“謝謝寶貝，還是你最好了。”

凱旋這才意識到不對。

花明明是自己要送人的，結果了程雯和淼淼的“母深”的道？

“你不要花，來找我干什麼？”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發誓，這次不會那麼好哄的。

淼淼奇怪地看著他：“我來找小哥哥，哦不，小叔叔的。”

用言霄教的禮貌，仰頭乖乖地問程雯：“阿姨，我可以和小叔叔玩嗎？”

第一次說這麼長的一句話，說的有點慢，說完還有就的。

“這個嘛，你得問言宵才行。”程雯說。

才五歲多的言霄其實也很忙。

除了兒園之外，他每天還要練琴一小時，書法一小時，一三五學兒圍棋，二四六學數學啟蒙。

所以現在是真的沒有閑功夫。

淼淼只在房間門口遠遠看著，小微微張大，再轉頭看看凱旋。

“看我干什麼，人各有志，不該強求。”凱旋才不愿意承認言霄真的很優秀。

開始的時候，他也有這些家教老師，但都熬不過半個月，要麼是他放棄了，要麼是老師想放棄了。

而言霄明明只是旁聽了一會兒，竟然就都學了進去，讓老師們喜出外，紛紛夸贊這是個好苗子，值得好好栽培。

長輩倒也沒強迫凱旋非得學個什麼，他們最初的目的就是想給他另外找點事做，消耗消耗他過于旺盛的力。

只是也實在沒想到，嘗試了那麼多東西，愣是沒有一個適合他的。

小提琴拉得像鋸木頭，手工玩了和彩泥……氣哭了兩個早教的老師。

“凱旋哥哥，你也很好，”淼淼卻認真地回答：“你有這麼好的……叔叔，你也很棒。”

凱旋十足地愣了一下，然后黑著臉回自己房間了。

咦？怎麼走了？

淼淼只小小地驚訝了一下，繼續守的小叔叔。

房間里在講課，淼淼就乖乖地在門外等著，也不離得太遠，這樣只要看著言霄，就覺得自己周遭的空氣都新鮮好的不得了。

阿姨給搬來個小沙發，程雯拿來水果一起陪等著，淼淼吃完了水果，見言霄還沒結束，才覺得是有點無聊。

程雯早就熬不住，接了個電話離開，淼淼仰頭看著墻上掛著的畫，有點昏昏睡。

也就十幾分鐘的景，程雯再到言霄房間門口時，小沙發上竟然是空的。

方才還坐在這里的小可，就找不到人了。

程雯在言霄房里掃了一圈，老師還在講課，言霄在認真提問，這里并沒有淼淼的影子。

難道去上衛生間了？

把二樓幾個房間都找了一遍，甚至連凱旋房間的大窗簾都挨個翻了，程雯這才著急了起來。

“難道我們淼淼真的是仙下凡，怎麼悄無聲息地人就不見了呢？”

走廊里是有監控的，可程雯這會兒傻眼了，腦子本轉，想不到這一點。

把家里上上下下都員起來尋找淼淼，當下就差把房子給拆了。

臉上還敷著面，穿著睡靠在樓梯口，不是不想，實在是實力不允許啊。

這麼大的靜下來，言霄當然也不可能繼續聽課了。

他走出房門，第一眼看到的也是空空的小沙發，“淼淼人呢？”

回頭著他：真不愧是我滴兒，一下就問到了正題上。

但其實很好奇小兒子對淼淼是個什麼態度，主要是他從來也沒什麼關系近的朋友，這不，淼淼好像是個特例。

“如果我說，不見了，正在找，你會怎麼樣？”小心試探著。

“你好無聊，調監控了嗎？”言霄懷疑淼淼是不是自己跑回家了。

他回頭跟老師說了一聲，今天要提前下課，隨手從柜里挑了件外套穿上，一定得親自去顧家確定一下才行。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整理好服，忽的就停了腳步。

“對對對，調監控。”

“老梁，監控在哪兒看？”

“半個小時以不見的……”

此時，門外哄哄的一片，傳到他耳邊的聲音是嘈雜而擁躉的，卻好像有個無形的封印，與他心頭那一，卻是寂靜無聲的。

他想要找的人，就在他的世界里，在他視線所及。

幾步之遙而已。

言霄開口：“不用找了。”

找到了。

他的聲音有些輕，怕吵到了對方。

但他的話還是讓門口的阿姨聽了，又傳遞給家里的大人。

程雯的聲音隔著老遠：“找到了嗎？在哪兒呢？”話音剛落，人已經出現在言霄的門口。

可掃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程雯臉側浮起一層汗：“這也……”沒有啊。

言霄豎起一手指：“噓，別吵，……睡著了。”

言霄的視線落在他柜底部的空格子里，那里放著已經放置很久的貓窩，蓬松的絨絨鳥窩里，小小的孩子乖巧地蜷在那里。

淼淼的小手疊在一起，在右側臉頰，小微微張開，呼吸均勻，睡得香甜。

就像不小心跌落人間的天使，安靜地睡著了。

好像還做了夢，角微微彎了彎，小腦袋舒服地蹭蹭絨絨的邊緣。

當時買貓窩的時候，為了讓小貓舒服，買了最大號，現在淼淼睡著，卻是剛剛好的大小。

言霄頭一次覺得，世界可能確實有很多的巧合。

無論你相不相信，它都真的發生了。

有點神奇，有點難以置信。

一群人就這麼看著，誰也不想打擾了小姑娘的夢。

但是——

今晚怎麼辦呢？一會兒媽媽來了再喊醒？可是不喊的話，總不能就留在言霄房里這麼睡吧？至得換個房間。

還好家里客房多，但問題又來了——

看著在貓窩里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而且睡的還是言霄的貓窩，嗯……程雯小心翼翼出手，試了兩下，都很怕擾了小可的夢。

還是言霄提醒：“端著貓窩一起走吧。”

貓窩和淼淼，渾然一。

下班到家的銘城看著老婆無從下手的樣子，一手，就把整個貓窩端了起來。

程雯還在一旁提醒：“你慢一點，再慢一點。”

唐敏收到了程雯的視頻時，正準備去接淼淼回來，視頻里自己新認識的姐妹一臉發現了新大陸，程雯說：“唐敏，你兒是吃可多長大的嗎？”

程雯把手機轉了個角度，好讓唐敏看到了睡在貓窩里的淼淼：“睡著了可怎麼辦？你忍心把吵醒嗎？”

唐敏默默看著視頻：不忍心。

程雯眨眨眼：“要不……”

一只手橫穿過來，銘城打斷了程雯接下來的話：“時間不早了，就讓在這里睡吧。”

“我……”

視頻已經掛了。

唐敏拍拍旁邊的顧興民：“你還是去把淼淼抱回來吧，總在人家總家，也不是個事啊。”

顧興民：“你剛才打視頻的時候沒說嗎？”

那這個視頻有什麼意義呢？

唐敏說：“總氣場太強了，我不敢。”

顧興民：“你不敢，我就敢了？”

唐敏錘他：“你怎麼當的爹，以后淼淼真要給人家當兒媳婦可怎麼辦？”

顧興民思考片刻說：“我確實打不過總，要不我到時候，一哭二鬧三上吊？”

唐敏：“……”

顧興民討好道：“開玩笑的，真等到那一天，你覺得如果我們不同意，總會我們嗎？”

唐敏：“……”

倒也是啊，他們家都是很有修養的，不是這種人，只是，總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也純粹是因為，凱旋……額，未來堪憂。

閉眼前想，也不知道淼淼半夜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間里，會不會害怕，想媽媽之類的。

程雯也有如此的擔心，睡前來了好幾趟，到終于熬不住要睡時，路過隔壁言霄的房間，發現他的燈還亮著。

作為一個有晨跑習慣的年，他很這麼晚睡的。

是不是忘了關燈了？

程雯這麼想著，抬手輕輕在門上叩了兩下，然后轉開門把手。

言霄還沒有睡。

他背對著門的方向，正趴在書桌上，面前攤開了一本日記本，在今天之前，和那只幾乎要被忘的貓窩一樣，都落在塵封的回憶里。

程雯眼眶，提醒他早點休息。

言霄只是點點頭，手里的筆卻還在窸窸窣窣：“馬上就睡了。”

這本貓咪觀察日記記錄了他養貓的點點滴滴，言霄給它取名“真理”，真理會每天陪他一起看書，陪他發呆……這本日記，證明“真理”是真的存在過的。

言霄想起來很多事，他手里的筆了，在曾經寫過的文字后面畫了幾個對勾。

真理喜歡撥弄毽子上的羽。√

真理粘人，但真理不鬧。√

真理的發茸茸的，手舒服。√

真理……衛生，每天都會將自己的打理干凈。

看到這句話，言霄默默畫了個“×”。

他很清楚真理和淼淼不一樣的，真理能做到的事，淼淼幾乎都做到了，除了衛生。

而淼淼能做到的事，真理很多都辦不到。

真理不會說話。

淼淼總有無數的話想說，雖然說得不好。

真理很嚴肅，不笑。

而淼淼……

言霄不知不覺寫滿了一頁紙。

月亮高懸，又慢慢沉下去，天邊剛剛亮時，團在絨絨的小窩里的淼淼醒了，舒舒服服睡了一整晚，著急坐了起來。

想上衛生間。

睜開眼才發現這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大床四周圍了一圈的護欄，微微有點高。

走到護欄邊上，毫不猶豫就扭著乎乎的子，挪步子爬了上去，然后再扭小屁，慢慢了下來。

衛生間有給特地準備的小馬桶，旁邊的置架上還有全新套的兒牙刷和牙膏，都是的，一看就是程雯的杰作。

淼淼豎著耳朵聽到走廊有了點靜，沖完馬桶出來，看見眼前閃過一片金。

家的三個男人，都穿著運服，要準備出門晨跑。

他們上都有金的霧，湊在一起就十分的壯觀。

淼淼目不轉睛地看著，已經出手拽住了言霄的袖子。

淼淼陡然置于這濃郁的金霧之中，像只了腥的小貓一樣，樂得合不攏，一路都在咯吱咯吱著樂。

怎麼這麼笑？

爺爺的大手淼淼的腦袋瓜，跟問好：“早上好，小寶貝兒，昨天睡得好嗎？”

淼淼一邊“嗯嗯”，然后歪著腦袋盯著爺爺側的金霧霧，小眼睛亮閃閃的，“早上好，爺爺，睡得……好。”

要是能跟爺爺挨近點就更好了。

淼淼這麼想著，真就朝著爺爺出了自己的胳膊，爺爺也沒有猶豫，手一抄就把乎乎的小姑娘抱在了懷里。

淼淼滿足地“哇”了一聲，眼底的更亮了，整個小人笑得更開懷。

言霄只站在一旁看著，兩只手揣在運服的口袋里，微微仰頭，角輕輕地抿了起來。

他看著小姑娘笑得都睜不開的眼睛，心里不想：這不但是個粘人，還有點花心。

銘城也被淼淼的笑意傳染，眉眼也溫和了不，他們今天也沒認真鍛煉，更像是組團出來遛遛娃，回頭還在江邊的早餐店里給小姑娘買了好吃的煎餅。

家的三個男人都只是看著，這種食從來不在他們的菜單里。

只是看小姑娘大口大口吃得香。

言霄不耐地在口袋里了，出一張巾，自覺給小姑娘了起來。

淼淼還打包帶走了幾份。

家里客廳今天人不，顧唐和凱旋都起了個大早，正準備吃早餐。

淼淼一進門就把自己手里的煎餅果子送出去，買的不夠多，到凱旋這里就沒有了。

淼淼“呀”了一聲，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凱旋抱著胳膊不高興了，他沒有煎餅果子就算了，他還生氣淼淼又跟言霄這花孔雀出去了，也不喊自己。

明明這是他的林妹妹啊。

凱旋撅著：“淼淼，你清楚自己在干嘛嗎？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是林黛玉，你應該粘著的是我，我是賈寶玉。”

顧唐這幾天都盯凱旋盯得，這會兒撓撓頭：“為什麼林黛玉就要跟著賈寶玉，那我呢，我薛寶釵呢？我是干嘛的？”

幾個大人不明所以，就是覺得他們小孩子聊天還怪有意思的，就在一邊旁觀。

凱旋得意洋洋的：“林黛玉就相當于是主角，而我是男主角。”

啊？

顧唐皺了下眉頭，什麼男主主的，凱旋怎麼還是不死心，他就要問清楚：“那最后他倆結婚了？”

要是凱旋敢說是，顧唐以后再也不帶淼淼來家了。

凱旋頓了一下：“誒……好像沒有，又好像結了？”

那到底是結了還是沒結呢？他真的想不起來了。

見凱旋不會，顧唐下意識目里去看另一邊的言霄，他總覺得言霄或許會知道。

“沒結，”言霄徐徐地說：“林黛玉死了。”

死了？？！

凱旋也愣了一下：他還以為那是個唯的古代片呢，我站的男主怎麼還BE了呢？

而顧唐臉刷的就下來了。

雖說死的是林黛玉，可在他看來，凱旋讓淼淼當林黛玉多有點……嗯？不吉利？誒，是這麼回事吧？總之，顧唐非常反。

淼淼本來就不好，他可不想像林黛玉一樣。

顧唐說：“淼淼不當林黛玉，誰當誰當。”

淼淼本人啃著煎餅果子，本不在意這個事，只是看著站在一起的三個男孩子，看著顧唐上那所剩無幾的黑霧霧，殘若游，在被言霄的金霧霧撞到后，就更加的孱弱。

淼淼盯著看了迷。

嗯？

這些黑霧霧不會纏在淼淼自己的上，那些金霧霧也是，淼淼像個絕緣，但其他人卻不是這麼回事。

他們的能聚集黑霧也能聚集金霧，原來還能進行傳遞呢。

可是，又要怎麼傳遞呢？

淼淼噠噠噠走了過去，看看小叔叔上層層的金霧霧，又看看顧唐，用油乎乎的小手，先拉了自己哥哥的，又要去拉小叔叔的。

凱旋不愿意了。

他“啪”地一聲拍掉了淼淼的手，“顧唐是我的好兄弟，就像賈寶玉和薛寶釵，我不允許他牽言霄的手。”

淼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微微發紅。

言霄看到了，拉過來淼淼看的手。

“凱旋，”言霄語氣不咸不淡，好似沒什麼緒，“你很懂《紅樓夢》嗎？”

凱旋這幾天都飄了，本下不來：“當然了，我好歹看過電視劇。”

言霄“哦”了一聲：“那你知道薛寶釵是的嗎？”

的？？？

“林黛玉會死，是因為賈寶玉和薛寶釵要婚了。”

顧唐：“？”

你給我安排個角就算了，這還是三角啊！

顧唐猛地瞪大眼睛，然后手指著凱旋：“你怎麼又胡說八道呀凱旋！”

瞧我也傻，又信了他那張破。

這不是凱旋六歲人生路上的第一次鐵盧了，但依他往常的尿，他大概又會假裝無事發生，老實那麼兩天，又故態復萌。

不為什麼，就憑他那張厚臉皮。

程雯已經跟他講過無數次道理，他每一次都聽了，但也沒有一次是真的能改正的，反而臉皮越來越厚。

所以程雯就只是笑笑，看熱鬧一樣看著凱旋，但凱旋沒有走開，他也沒有故意鬧緒，他的耳后在幾秒之瞬間紅了起來。

紅順著耳，蔓延到他的整臉。

程雯：“真……稀奇了。”

太打西邊出來了嗎？

凱旋想起前幾天和顧唐吵架的形，他不想再和顧唐絕，這會兒著急辯解道：“我真的看過的，可能有些給忘了，你等著，我過兩天給你好好講一講！”

凱旋說完，就去要來平板電腦抱著補劇。

“我一定會把《紅樓夢》全部看會的！”

言宵沒搭理他，把淼淼的小腦袋轉了回來，又給打開了小電腦。

言宵說：“該學點知識了。”

別像凱旋一樣。

今天放的早教畫片做《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