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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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終于解封。
課程恢復,大一的軍訓如火如荼開始,新學期總算步正軌。
雖然新聞里網絡上仍有許多聲音在討論離奇大霧,但因為其并不像地震海嘯那樣帶來了強烈度的災害,僅僅是生活不便了幾天,所以熱度慢慢也就退了。至于因研究,那是科學家的事兒。
這天周末,也是校園復蘇后的第一個周末,天氣熱得不像話。明明都九月了,夏日卻仿佛不甘心這樣退場,非要發最后的能量。
烈日下,樹葉卷著邊,地上升騰的暑氣把景都微微變形了。
林霧從圖書館里走出來,被撲了一臉熱浪。
他在里面吹了一上午空調,書也看得差不多,本來想下午找幾個人去打打球,出出汗,一看這大太立刻打消了念頭。
籃球場是天的,他還想多活幾年。
沿著樹下涼往食堂方向走,林霧拿微信語音聯系唯一還在宿舍的任飛宇。
其他兩位都出去了。
李駿馳去隔壁的兄弟院校,幫一個要跟朋友也是自己學妹求婚的研究生學長,有償抵外圍可能發生的混——據說至有兩個癡心不改的學弟企圖搶婚。
夏揚出去玩兒了,據說是天津老鄉會組織的“線下狼人殺”。也不知道這群人聚一起會不會殺著殺著說起群口相聲。
“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去。”語音一接通,林霧就問任飛宇。
不料那邊說:“我游泳呢。”
林霧一愣:“啊?”
任飛宇說:“太熱了,宿舍實在待不住,我來游泳館了。”
天熱去游泳館沒問題,問題是:“你游泳為什麼還能接電話?”
“我帶手機了啊,”任飛宇理所當然,“你放心,就撂泳池邊,外面套防水袋,頭頂有攝像頭,防水防盜雙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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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說:“不是,正常都把這玩意兒放更室柜子里吧??”
“那不行,”任飛宇想都不想,“萬一我游著游著筋了,想求救怎麼辦?”
林霧:“……你有游到池邊打電話求救的工夫,就不差一蹬再爬出來了,真的。”
任飛宇的危機意識永遠用在沒屁用的地方。
不過說著說著,林霧也有點心了,學校游泳館雖然不大,泳道還歪歪斜斜,但水質維護從來不放松,比外面很多大游泳館都干凈:“那邊人多不?不多我一會兒也過去。”
任飛宇:“還行,你過……我靠,不好了!有人溺水了——”
林霧只聽見任飛宇在電話那頭大喊了一句,然后就是一聲“啪”,從聽筒傳過來震耳聾,應該是手機被扔到了地上。
游泳館。
任飛宇依稀記得有一位同學從他邊下的水,但因為他一直站在泳池邊和林霧通電話,也沒太注意。
直到林霧問他游泳館人多不多。
他條件反看向水面,結果泳姿矯健的沒看到幾個,倒是瞥見離他最近的這條泳道,水底下似乎影影綽綽。
再仔細一看,不就是剛才下水的那個同學嗎,此刻對方臉朝下,四肢隨水展開,就那麼無知無覺地伏在池底。
任飛宇腦袋轟一下就炸了,幾乎是本能地大聲向周圍呼喊求助:“不好了!有人溺水了——”
喊完才反應過來,他自己也會游泳啊,而且還離得最近!
生平第一次,任飛宇比大腦快,扔下手機“撲通”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里。
直到冰涼的水包裹了四肢百骸,遲鈍了五,任飛宇那些習慣的喪氣想法才姍姍來遲地在心頭浮現——
我不行……
我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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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來也白跳……
我會不會幫倒忙?
果然還是應該等真正會救人的人來救……
大腦被這些念頭刷屏,卻已經游到那個同學邊。
任飛宇憋著氣,竭力把心里那些聲音全當耳旁風,繼續往前游到趴伏著的同學上方,然后手從背后對方腋下,將人借著浮力撈住。
他曾專門看過溺水救人的科普視頻,都建議從背后鎖住溺水者,再往岸邊帶,以防溺水者在慌掙扎中把救人者死死抱住,從而導致救人者也無法游,一起涉險。
不過懷里的同學本一不。
任飛宇不知道對方落水多久了,說實話,他現在反而希對方能掙扎一下,這樣至說明還有救。
不敢耽誤時間,一撈住人,任飛宇就用力往上蹬,希能帶著對方盡快浮出水面。
可就在這時,懷里的人忽然一個轉,八爪魚一樣將任飛宇牢牢抱住。
變故發生太快,一心想帶著人往上的任飛宇,甚至都沒看清對方的臉,上半連同雙臂就被對方的雙臂死死箍住,雙則是被對方雙用力夾住。
他就像是被一條水下繩索捆上了一樣,原本向上游的一瞬停滯,然后就開始慢慢下沉。
任飛宇嚇得都要涼了。
跳下水之前吸的那口氣也憋不住了,骨碌碌冒泡。
他瘋狂想要掙,卻怎麼也辦不到,反而是對方的錮越來越。
任飛宇簡直要瘋了。
到了池底。
任飛宇徹底絕。
所以是要死在這里了嗎?要死在這里了吧……
就說該讓專業的人來救的,讓你瞎逞能……
水下的世界原來是這個。
氤氳,迷離,冰涼的藍。
任飛宇的意識開始飄遠,陷一種虛幻的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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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也模糊起來。
忽然,加諸在上的力道猛地增強了幾倍,就像又來了一群人幫著一起箍他這個倒霉蛋似的。
任飛宇一下子清醒,或者說是被疼醒的,那箍著他的巨大力道簡直是奔著把他骨頭勒碎去的。
并沒有一群人,來的就是一個人,長臂一撈,愣是把他和那個同學一起箍住了。
同學不是不撒手嗎,人家更不撒手,就這麼一帶二,把他倆打包給撈出了水面。
上岸了,那個“恩將仇報”的家伙倒松開了,躺在地上,乖巧得像之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任飛宇在底下的時候就憋不住氣了,嗆了不水,這會兒癱坐在池邊一頓咳,覺肺都要咳出來了。
終于能開口說話,他第一個就是謝救命恩人:“謝、謝謝……咳咳,謝謝老師……”
游泳館是有救生員老師的,他剛才腦子一熱自己跳下去,現在才覺得有多蠢,害得別人本來只需要救一個,結果變了救倆。
“不客氣,”救人者的聲音有點冷淡,“但我不是老師。”
任飛宇一怔,抬頭。
面前是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同學,個子很高,寬肩長,流線漂亮得讓人嫉妒。長得也英俊,但是皮太白了,就是那種生們總討論的冷白皮,任飛宇欣賞不來,總覺得像吸鬼。
尤其這位的眼神還和一樣冷,就好像撈任飛宇只是正好遇見了隨手一救,并不存在多大的主觀意愿,也不需要謝意回饋。
“李老師你等一下,他有呼吸和心跳!”旁忽然傳來聲音。
任飛宇轉頭,兩位救生員老師正圍著那個溺水的同學,看姿勢是準備做心肺復蘇。
剛才他被面前的男同學頂出水面,周圍水里立刻就有人靠過來幫忙一起將他弄到岸上,應該就是這兩位老師了,只是看他咳嗽沒大事,才專注在溺水時間更長的同學上。
不過心肺復蘇并沒有真正實行。
因為其中一位老師發現,那個躺在地上看起來完全失去意識的同學,竟然有著正常的呼吸和心跳。
校醫院。
失去意識的同學被送去急救室進行全面檢查和救治,任飛宇和救他的男同學則被送觀察室。
任飛宇除了嗓子咳得疼點,已經沒大問題了,救他那位更是本來什麼問題都沒有。但估計是為了穩妥起見,醫院還是要求他倆留院觀察兩小時。
觀察室里一共就兩張病床,任飛宇躺在這邊,男同學坐在那邊,兩張床之間也就一米距離。
但因為男同學實在太高冷了,生生把這一米距離拉了天塹。
任飛宇幾次三番想搭話都沒,最后只能側躺在那兒眼盯著恩人,自己在心里腦補大家歡聲笑語的溫馨場面。
“19級機械工程,江潭,19級環境工程,任飛宇……”校醫推門進觀察室,將寫好的病歷本分別還給兩位學生。
給到任飛宇的時候,校醫實在沒忍住,以教育者才有的深邃目多看了他好幾秒。
這是今天急診班的胡醫生,全校醫院格最潑辣的醫生,沒有之一。
是的,這位醫生任飛宇也認識,并早就從那里獲得了“服了,我對你是真沒脾氣了”的至高評價。
原來恩人江潭,還和自己同年級,雖然學院不同,專業卻都是“工程”口,緣分啊。
任飛宇坐起來接過本本,假裝沒看見胡醫生的教育目:“那個同學怎麼樣了……”
“醒了,”胡醫生說,“各項檢查都正常,休息休息就好了。但怎麼溺水的怎麼被救的都記不清了,我和他說是你倆救的,他讓我謝謝你們。”
都正常?
他發現對方溺水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失去知覺了,后來又在水里折騰了那麼久,連他這個救人的都差點嗆死,對方真沒事?
任飛宇心里犯嘀咕,但又覺得醫生沒必要騙他,再說如果那個同學真出什麼事,胡醫生現在也不能這麼淡定。
最終,他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徹底放下心來:“那就好,沒事兒就好。”
胡醫生心頭卻難以輕松。
說的是實話,但卻沒說全。溺水的同學是醒了,只不過是人家自己醒的,剛推進急救室就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心跳一切正常,連嗆水的咳嗽都沒有,如果非要對比,反而任飛宇才更像個溺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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