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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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終于還是敗給了那不可抗的野召喚,躡手躡腳從上鋪爬下來,慢慢穿戴整齊,連作都刻意放輕,怕弄出靜把人家睡得好好的三位弄醒。
哪知道剛換好鞋,某上鋪就幽幽傳來李駿馳的低語:“又出去啊……”
這聲跟孤魂似的,林霧嚇得差點心臟驟停,緩好幾秒,才著嗓子用氣聲問:“你還沒睡?”
李駿馳:“睡不著……”
林霧微怔,第一反應就是:“你該不會也覺醒夜行了吧?”
“那沒有,”李駿馳說,“我困得要死,可是白天刷太多新聞了,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百奔騰……”
林霧想踹他,但此此景不方便施展,只能磨牙地咕噥一句:“趕放空,睡覺。”
這邊李駿馳還沒來得及回應,那邊任飛宇的床鋪上弱弱飄來:“林霧,這大晚上的你注意安全。”
“……”林霧心累,“你怎麼也沒睡?”
“我聽你在床上一直翻,就知道你今天晚上待不住,”任飛宇怕吵醒夏揚,聲音還沒蚊子大,“反正你注意安全,網上說野覺醒的程度會因人而異,萬一有那種控制不住發狂的呢。”
遇見發狂的概率其實不大,因為至今也沒有明確的覺醒者發狂的例子。
“你還是祈禱我別被老師抓到吧。”林霧倒覺得這個更有可能。
“沒事,”李駿馳有應對良策,“真抓著了你就說你是藝學院19級聲樂系郭旭。”
林霧滿眼迷茫:“那是誰?”
李駿馳:“一名讓我替了四節選修課點名答到然后不給結尾款的同學。”
林霧:“……”
攜帶著兩位室友的囑托,林霧終于上了寢室門的把手。
夏揚:“你要是天亮才回來就給我帶個煎餅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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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
合著就沒一個睡著的!
溜出寢室樓,外面的空氣好像比上次夜游時更清新好聞,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憋出來的錯覺。
一連幾個深呼吸,通舒暢了,林霧又回頭往上看了一眼自己寢室的窗戶。
他知道那仨是擔心自己,才一直沒睡著。
整個世界都在劇變,可333還是333,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踏實。
收回目,林霧的腳步輕快起來,先是走,后面干脆連跑帶顛就出了寢室區。
據前一次經驗,林霧判定現在回廊那邊肯定是老師的“重點關照”區,不宜靠近,于是他朝反方向轉。
剛轉完,就聽見旁邊一個聲音:“同學,你也是睡不著出來的?”
回頭,一個陌生同學。
雖然不認識,但同是天涯“夜行”人,林霧也就應了一聲:“嗯,睡不著。”
“第一次出來吧,”同學指了指游廊的方向,“夜游的都在那邊。”
“我知道,”林霧謝對方的熱心提醒,“但是人多太容易被抓。”
同學一臉莫名:“被抓?那邊范圍是學校劃的,夜游的只能在那附近活。”
回廊景觀區。
林霧站在游廊上,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片空白的大腦只剩靈魂三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嘛……
兩天不見,夜游人數幾何式增長,夜游場面更是變得匪夷所思。
聊天的,打鬧的,玩手機的,搞聯誼的,竟然還有擺攤的!
“這邊這邊這邊!快!臥槽你上啊——靠,我真是服了,你是不是對面派來的臥底!”
“這可是正版真題,你要不要,十塊錢不能再低了,再低我還不如賣廢紙。”
“親的,我還是給你涂純吧,這線不好,彩繪容易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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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夢游似的在游廊里穿行,月給每一個同學都蒙上了皎潔的輕紗,不管你是在開黑,在賣二手,在甲……
夠了。
再多濾鏡也遮不住這夜市的既視好嗎?再來個烤串排大魷魚就能整條街開張了啊!
說幾百號人,平日學院晚點名都沒這麼熱鬧。
林霧仍在往前走,走過小攤,穿過人群,偶爾和陌生同學肩……
漸漸地,夢游般的輕盈又悄然復蘇。
他生出一種置幻境的錯覺。
月如練,百夜行。
“你們吆喝的聲音不要太大……對,會影響還在宿舍里的同學休息……那邊的幾個同學,別再往遠去了,要在規定區范圍活……”
一個年輕老師在游廊前方的轉角維持秩序,不時提醒一下某些過于放飛的同學。
【學校給咱們劃定了活范圍,只要在范圍,都可以自由活,還有老師流值班,你只要別鬧騰,別吵到宿舍區,老師不會管你啦。】——之前那個給他領路的同學說這些話的時候,林霧還將信將疑,現在徹底被事實教育了。
短短兩天,混的夜游就變得秩序井然,可見學校應對之快。
估計也是被的,林霧心復雜地想,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種種,足以讓一個佛系的人都變得草木皆兵了。
忙碌了一陣的年輕老師,終于得空,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林霧這時才看清對方的樣子,意外地發現居然是人。
蘇嘯,政法學院的前學生會主席,去年大四。當時還是大一的林霧,在一次校活里認識了他,對方格好又有能力,對他們這些新生很照顧,完全就是理想中的學長。
聽說他今年畢業留校了,為外國語學院輔導員,林霧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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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嘯也看見了他,先是一愣,然后便很自然地打招呼:“林霧。”
林霧差點就像從前一樣直呼大名了,幸虧反應快,把到了邊的“蘇嘯”是給轉了:“蘇老師……”
好麼,林霧自己說完都覺得別扭。
蘇嘯樂了,長得本來就謙謙君子,一笑更溫:“林同學。”
林霧:“……你也不用這麼配合我。”
總覺輩分都矮了一截似的。
稱呼雖然改了,但林霧本能上還是拿他當朋友,正好想找個地方歇會兒,也就走過去不客氣地坐到他旁邊。
“睡不著?”蘇嘯并沒端什麼老師架子,還和從前一樣。
“嗯,”林霧嘆口氣,“熬了倆晚上,在床上實在躺不住。”
蘇嘯看著他的黑眼圈:“辛苦。”
“你們才不容易,”林霧真心道,“有覺不能睡,還得過來值夜班。”
蘇嘯莞爾:“林霧同學,你就沒想過學校找來值班的老師也都是夜夜難眠的骨干力量麼。”
林霧:“……”
他還真差點忘了,老師也要面臨覺醒。
當孩子當久了,哪怕年,潛意識里仍然默認自己的世界就是自己的世界,與外面的世界、與大人們,并不互通。
林霧忽然有點好奇蘇嘯的覺醒方向,如果也是夜行,那會是什麼?
“不知道。”蘇嘯突然道。
林霧怔住:“啊?”
蘇嘯說:“我不知道我是什麼,甚至都不一定是夜行。雖然大部分值班的老師都有明確的夜行特征,但我有時候晚上也犯困,所以算是混在值班隊伍里充數的。”
林霧:“……”
這他媽也行?讀心嗎?祖傳的還是新覺醒的?!
蘇嘯笑瞇瞇看他,眼眉溫。
林霧咽了下口水,不著痕跡往后蹭了那麼一點點,總覺得再不拉開距離,容易被人把心里全看穿。
去年一起搞活的時候,林霧就覺得蘇嘯這人很厲害,明明斯斯文文,對誰也都和和氣氣,但再棘手的問題到他這里都順順利利解決,再難搞的刺兒頭經他通都乖得跟小綿羊似的。
當時林霧只覺得佩服,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太看啥都危險,林霧忽然覺得這就是個能讓你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主兒啊。
斜對面,游廊立柱的影里。
王野的小狼版神廟逃亡又一次gameover。
等待重新進的間隙,他又抬頭看了斜前方一眼。
坐他旁邊的原思捷忍不住了:“你都看了快九百九十九次了,那倆人你認識?”
王野沒搭理,低頭繼續新一局。
原思捷簡直快好奇死了,能讓王野在意的事兒不多,更別說人。
“areyouready(準備好了嗎)——djdropthebeat!(dj給個節奏)”
突如其來的嘶吼差點把原思捷送走。
聲嘶力竭的開場后,就是震耳聾的低音炮,節奏那一個搖擺,氛圍那一個燥。
游廊上所有同學,甭管在干什麼,都幾乎同時起,著脖子。
只見不遠一塊稍微開闊點的草地上,四個功放音響同時開啟,一幫男同學勾肩搭背摟一排,隨著節奏都快把腦袋晃掉了。
……大半夜蹦迪?!
林霧算開了眼了,這真是心中有節奏,月亮也能當燈球。
另外,這得算是挑釁了吧?明晃晃地對著值班老師打臉啊。
果然,蘇嘯微微皺眉,三步并兩步地趕過去了。
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呼啦就圍了上去,甲到一半的學姐抱著甲燈拖著線板,也不能錯過第一現場。
林霧失了先機,只能站在游廊上遠眺。幸好視野比平地高些,依稀看見中央,為首帶頭搖的是個秀氣的男同學,眼睛大大的,遠看像個小姑娘,奈何穿得那一個張揚浮夸,就差沒戴大金鏈子了。
見蘇嘯過去,那位不不心虛,還特驕傲地揚個脖兒,一看就是準備板。
林霧咂麼出點微妙來了。
看架勢這不是自由放飛,是故意來找蘇嘯的茬啊。
林霧有點替蘇嘯擔心了,畢竟圍著這麼多同學,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作為老師,這都是很難理的局面。
不料蘇嘯本沒走過去和那個男生近距離面對面,只停在最里層圍觀的同學那里,然后拿出手機,像是發了一條信息。
很快,林霧看見那位秀氣又浮夸的男同學,掏出自己手機看了一眼。
再然后,他罵了一句像是四川話,林霧也沒聽太清,反正罵完就氣急敗壞地走了,留一群陪他蹦迪的男同學,和滿坑滿谷圍觀看熱鬧的同學,原地傻眼。
蘇嘯這時才走過去,利落地拔了功放音響,在重新靜謐下來的夜里,靜靜看向那幾個“同伙”:“院系,年級,名字。”
同伙:“老師,我們不是這個學校的……”
蘇嘯:“哦。學校,院系,年級,名字。”
同伙:“老師……”
保證罩著他們的大哥跑了,小弟們現在想哭。
鬧劇落幕,林霧收回目。
很難想象蘇嘯也會和人結怨,不過對方戰斗力還是不行,陣仗搞這麼大,結果一個回合就被人滅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林霧正準備重新坐下,忽然到一異樣,就像被人在暗中盯著似的。
他四下環顧搜尋,終于在斜前方的影里,看見了背靠游廊立柱玩手機的王野。
“哎。”王野打招呼的方式一如既往。
但好賴是人家主的,林霧也就“親切”回應:“哎。”
被徹底忽略掉的原思捷:“……”
他就多余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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