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前一夜，林霧以為自己會興，會期待，會坐立難安。事實上這些心他也的確都經歷了，但當太升起，他的心只剩一片踏實的寧靜。

人在十字路口才會迷茫，慌張。

可現在路已經選定了，全國覺醒普查是最明確的信號，就像船只渡過漩渦，沿著奔流的河水，繼續堅定前行。

淡金的晨曦灑滿回廊，置其中，溫暖明。

林霧先回了333，到宿舍的時候才早上六點五十，后來又休息了一會兒，待到七點四十，才和夏揚他們幾個一起出門。

檢被安排在了學校的會議中心。

會議中心樓共五層，一、二層是大廳會場，三、四、五層是中型會議室。如今座椅和會議桌都被挪走，一層、二層改為基礎檢查區，一層男生，二層生，高、重、視力、肺活量等都在這一區域檢查；上面三層樓則是覺醒檢查區，等一系列檢查項目都在此進行。

林霧以為今天上午只有他們環境院來檢查，結果到了才發現，被安排在這個時間段的有好幾個學院，林霧他們一進一樓大廳，就發現已經烏央烏央全是人了。

距離八點還有些時間，檢的醫生們正在進行最后的準備。

檢這種事兒各學院不可能派人跟著每一位同學，加上檢查起來，學生的流又極大，所以通常也就安排一兩個輔導員老師在邊上待著，學生有事可以找老師問，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自己負責自己。

“好嘛這陣仗，”夏揚環顧全場，“讓我莫名回憶起當年排隊買相聲劇場過年開箱演出票的好青春，真是崢嶸歲月熱不冷啊。”

“怎麼就崢嶸了，怎麼就歲月了，”林霧剛起點心氣兒全泄了，“我這青春才開了個頭，就讓你給拖懷舊了。”

各項檢查沒有明確的順序，只要把一層大廳的都檢查完，就可以去樓上。

每個檢查項目前面，都已經有同學自覺排起了長隊。

任飛宇看哪哪兒都是人，有點拿不定主意：“咱們先排哪一項？”

“按順時針方向來吧，正好一圈，”李駿馳說，“省得東一個西一個，再了項。”

“行，”任飛宇四看，尋找順時針的“起點”，“那就從高重……”

話才說一半，任飛宇突然被點了似的愣在那里，沒了聲音。

李駿馳奇怪，剛喚一聲“大宇？”，手臂突然被任飛宇用力抓住。

“那個，就是那個！”任飛宇激得快跳起來了。

“什麼啊，哪個啊？”李駿馳連忙把人按住，生怕他一激把自己胳膊卸了。

“江潭啊，”任飛宇高興得不得了，“我恩人！”

李駿馳順著他的目，只看見一片黑的人：“到底是哪個？”

“嘛玩意兒？”夏揚聽見“恩人”兩個詞，蹭一下就過來了，著任飛宇的臉往那邊看，恨不得和大宇的視線完全重合，“可算是讓我逮著機會看看那張冷酷無麻木不仁的臉了！”

“就那個皮特別白，表特別酷，材比例特別棒賊長的那個，哎你們看他長得是不是有點像混……”任飛宇眼里本看不見別人了，全是江潭，恩人就是拿個檢卡都自帶背景打。

夏揚后面都沒聽，怕聽完了心梗塞，一個“皮白”就足以鎖定了，再加冰塊臉，簡直長在夏揚的暴躁線上，于是對任飛宇愈發恨鐵不鋼：“他到底恁麼你了，塞錢了還是下□□了，一個破微信都不愿意和你加的面癱，你見了不啐他幾口唾沫星子都算你以德報怨，高興嘛啊！”

林霧以為任飛宇對江潭的執著勁頭早過了。因為在好友申請連續幾日石沉大海后，任飛宇就宣布放棄了，當時還讓林霧、夏揚這樣不樂意見他上趕著的兄弟們很是欣。后來任飛宇也一直再沒提過江潭，林霧還以為這事兒早就翻頁了。

今天再看任飛宇這反應，敢就是表面不言語了，心里那火苗不僅沒滅，還蹭蹭蹭的。

早知道他就該在夜游的時候跟王野打聽打聽江潭，沒準還能從側面幫大宇助攻，林霧有點后悔地想，也省得他和王野一晚上說不到一句有用的。

等等，如果江潭來了，那說明機械院也是今天上午檢啊。

可是今早分開的時候，王野和原思捷都沒提。

但反過來，他自己也沒說過環境院是今天上午。

那這麼多天夜游，他們好像彼此混得了，都在混什麼呢？

林霧有點茫然，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對面視力檢測區前，葛亮和江潭在排隊。

檢測還沒開始，葛亮閑不住，四下看，然后就發現不遠有一幫可疑分子，組團盯著他。

被四個神小伙盯著，葛亮實在不到任何幸福，拿胳膊肘江潭：“喂，你看那邊。”

他本意是讓江潭幫著鑒定鑒定，對方是不是意圖不軌，不料江潭順著方向看過去，眼底微微了一下。

這在江潭這就算是很明顯的表了，葛亮立刻察覺：“咋的，認識？”

江潭還沒開口，手機先震了一下。

葛亮見江潭拿手機出來，也跟著八卦地瞄。

一個新的好友申請。

雖然隔一個多月了，此此景還是一下子勾回了葛亮的記憶。

“不是早都停了麼，怎麼又想起你了……”葛亮費解地咕噥，不經意又抬頭看見對面四個神小伙，只見其中一個藏在另外三個背后，但卻是往這邊瞄得最勤的，那小心翼翼的樣，看得葛亮都想把對方提溜出來說你大大方方地看行不行。

難道……

葛亮難得閃了靈，悄悄問江潭：“那個看著最可憐的，你救的是他？”

江潭不置可否，仍垂著眼，冷淡地看著手機屏幕。

“這是看見你了，又重新鼓起加好友的勇氣了啊。”葛亮有點明白過味了，然后再瞄那個可憐的，就有點惻之心了。

不是他心，實在是那家伙太要命了，明明大個個子，收拾收拾也能整得氣宇軒昂，偏偏一副被拋棄的金樣，對，還就得是金那種溫順沒脾氣的，泰迪博都不行，太有神頭。

“要不你就加一下吧。”葛亮知道自己的話基本沒用，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江潭，我說話你別不聽，就你這格能得了的沒幾個，之前那些被你拒的要麼就此絕要麼徹底黑化，對吧，像這種你他千百遍他待你如初的，遇到就加了吧。”

江潭抬眼，冷冷看他。

葛亮后脊梁咻地竄過涼意：“……你要真不聽就不聽，我隨便說說的。”

要說509里葛亮最打怵的，其實不是王野，是江潭。

王野那種只要脾氣對路了，順就行，但江潭上本就沒有“脾氣”這麼人化的東西，葛亮甚至就沒見過江潭有喜怒哀樂，無論遇到好事壞事他都一個反應，就是沒什麼反應。

可能名字真的會影響格。

江潭。

潭水總是在峭壁之下，寒冷幽靜，深不見底。

本以為這事兒會以江潭再次視若無睹告終，可下一秒，葛亮竟然看見他點了“同意”。

葛亮震驚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心澎湃：“我，我說話那麼管用嗎？”

江潭：“……”

這邊葛亮不敢相信，那邊任飛宇也有點做夢似的，愣在那兒好半天，把微信退出又點進來，再退出再點進來，反復看了好幾次，才確認。

心里開起了狂歡節。

就像破敗落寞到極致的游樂場忽地燈大亮，煥然一新，小火車嘟嘟嘟開起來，天亮晶晶轉起來。

“他加我了！”任飛宇一把抓住旁邊的胳膊，也不管是誰就開始快樂地猛搖。

李駿馳認命地放棄掙扎，他這條胳膊左右是躲不過去了。

“加了？”夏揚不太相信，“手了吧？”

“不可能，”任飛宇堅決維護恩人高冷人設不崩，“我都發那麼多次了，他要手早了！”

“……”有理有據竟無言以駁，夏揚氣悶，“行，算你加上了，然后呢，你準備和他聊嘛？”

任飛宇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夏揚就知道：“哥哥，加微信是為了聊天，不是一錘子買賣你加上就完了。”

該聊點啥？

任飛宇不知道啊！他現在的覺就像是千難萬險終于翻過一座山頭，然后才發現，后面一片山川起伏，層巒疊嶂。

林霧也沒想到江潭會同意，有些迷地看向那個皮白得晃眼的家伙，卻意外地發現兩個悉的影正快步朝那家伙走去。

“那邊人太多了，還是一起排著吧。”原思捷拉著王野好不容易從那邊過來，再次歸隊，就見葛亮一臉“快問我快問我我這里有瓜”的表。

原思捷問：“怎麼了？”

葛亮直接拿眼神往四個神小伙的方向瞟。

原思捷看過去，沒看見瓜，就看見林霧了，有些意外，立刻和這位連日來“一同包宿”的小伙伴打招呼：“林霧——”

林霧只知道王野和江潭是朋友，雖然在校醫院的時候懷疑過他倆是室友，但后來也沒機會驗證，等夜游的時候遇見原思捷，也沒聊過這茬，就徹底忘了。

此刻一看對面四人那氣氛，林霧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那氣氛明顯和他們這邊一樣，就差拉個橫幅寫“我們是一個宿舍”了。

任飛宇發現林霧和對面認識，眼睛都亮了。

林霧其實不太想過去。

他才剛剛認清了彼此關系的本質，這會兒就有點熱不起來。當然這絕對不是原思捷和王野的問題，純粹是他自己矯，因為這里面誰都沒付出，誰也都沒收獲，完全絕對的公平。

但一看任飛宇期待的眼神，林霧心里默默嘆口氣，還是打起神走了過去：“你們也是這個時間段檢？”

“對啊。”原思捷似乎全然沒覺得意外偶遇有什麼問題，還在嘆，“這也太巧了。”

林霧可以徹底確定對方的不走心了。

“是啊，真巧。”他也就客客氣氣附和，然后發現王野盯著自己看。

林霧疑回。

王野直接問：“咋了？”

林霧被他這麼一盯著，就有點心虛。

但問題是自己也沒干嘛啊，認清彼此的關系回歸到單純的同學份也不行啊！

心里把王野一頓踹，臉上全是團結友：“沒事兒啊。”

“哦。”那王野有事兒，“你沒說你今天上午檢。”

林霧震驚，我，我踏馬好不容易自我調節完了，你還不樂意了！

“我也沒說。”王野忽然先自了，然后拍板，“扯平，下回注意。”

林霧：“……”

奇異地，心里那點別扭倏然而散。

林霧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那麼介意原思捷的不走心，卻被王野的話輕易帶了緒。

可是沒道理啊。

對方除了間接給他種草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游戲，其他真的一件正事兒都沒干！

……好吧除了一點。

雖然林霧很不想承認，但他欣賞、甚至有點羨慕王野上那子勁頭。

去他媽的誰誰，又帥又灑，野到沒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