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夏天是綠，車窗外隨可見蔥郁茂盛的樹葉。刮過玻璃窗的枝頭，簌簌的響，幾片被鑿下來的樹葉飄進公車里。

林悄悄膝蓋的擺上落了幾片葉子，樹葉的脈絡就像人里的管，清晰又明。將樹葉收集起來，妥帖夾在課本里。

夏季晝長夜短，傍晚六點天空依然明亮。

林悄悄沒有坐車玩手機的習慣，很容易就暈車，盯著屏幕的時間過長就會頭暈想吐。

將近三十分鐘的車程，林悄悄戴好耳機聽著歌，眼睛漫無目的落在窗外，心不在焉的想，要把雨傘還給他。

外套呢？林悄悄有點舍不得。

耳機里的歌聲忽然被新收到的信息打斷，林悄悄扯掉耳機線，沒有看消息，也沒有繼續聽歌。

公車到站后，林悄悄在往家里走的路上，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微信置頂。

悉的頭像上方有醒目的紅數字提醒。

兩個未讀消息。

林悄悄垂低了濃的眼睫，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開對話框。

每次打開時聞野的消息，的心跳在那個瞬間跳躍的劇烈，咚咚咚的像是砸在口，張的手還發抖。

【又他媽的裝不認識？】

【是嗎？林悄悄。】

有點生疏的語氣。

悉的字。

兩段話就足夠見識到了對方的大干戈。

和時聞野每次發的短信都很簡單，但像今天這麼僵冷的語氣，其實也不多見。

林悄悄知道時聞野格的冷漠，他很發脾氣，不是沒有，而是不屑，認為浪費時間，浪費緒。

林悄悄低頭打字：【沒有的。】

這個狡辯沒有說服力。

刪掉，想了想，重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等了好幾分鐘，手機都沒有靜。

時聞野可能不打算再回復，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大事。

林悄悄到家后照例先收好臺的服，去廚房煮了飯，然后才回到二樓的臥室，不慌不寫作業。

時聞野將剛才買的水扔進了垃圾桶里，“咚”的一聲巨響，砸在四周的人都不敢作聲。

陸北是真的好奇到底誰惹出了時聞野這麼大的脾氣，眉頭冷冷的，眼神就更冰冷了。

“野哥，你給誰發信息呢？”

“沒誰。”時聞野把手機揣在掌心，臉上一多余的表都找不出來，神依然很冷漠，又驟然陷了沉默。

陸北不信，時聞野低頭發短信之前發作了脾氣，發完信息后臭臉不見緩和，還在生氣。

“我去買水。”時聞野抿直角，忽然間說。

徐向南真他媽的不著頭腦，大爺才面無表扔掉了沒開封的水，這又要去買是圖什麼。

陸北說：“可能錢多。”

徐向南倒是聰明了一次：“會不會是野哥給別人買的，沒送出去生氣了？”

陸北覺得徐向南說的有點道理，但是時聞野天生不做狗，他真想送什麼東西不會送不出去，“你信我，那瓶水就是無妄之災來的犧牲品。”

剛才發生的事又在陸北的腦海里捋了一遍，他忙著和陳稚聊天，差點忘記了一個人的出現——林悄悄。

陸北豁然開朗，扯起角笑了笑：“野哥被甩臉了。”

徐向南覺得陸北就在放狗屁，一個勁的追問：“誰啊？不都時聞野給別人甩臉子嗎？”

徐向南話說了半句也笑了起來，他犯賤似的去招惹陳稚，“是不是陳稚？”

陳稚氣的要打他。

不過在時聞野這里吃的閉門羹確實也不太夠數了。

時聞野沒作聲，偶爾看兩眼手機。等了好會兒，屏幕沒有亮，來信提示也沒有響過。

他扯起角，笑起來沒什麼真心，弧度冰冷。

陸北和他說話，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搭腔，看著興致就不高。

時聞野盯著林悄悄的微信頭像看了好久，他第一次看見這個頭像就覺得蠢，水彩畫的藍天白云，長發坐在千紙鶴上，旁還有個會飛的小鯨魚。

畫的很業余，像三歲小孩畫的。

林悄悄從來沒有換過頭像，一直以來都是這張圖。

時聞野下意識攥了手機，神逐漸繃，眼神紋不盯著的微信頭像。他的拇指輕松開和的對話。

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林悄悄沒有回復。

時聞野又打了幾個字，想了想忽然覺得真沒意思，一個個刪掉，關掉手機沒有再看，

陸北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林悄悄，“剛才從這兒經過的是不是咱們班那個林悄悄？”

長得很甜，皮白的明，頭發又長又黑，扎著長馬尾賊清純。

時聞野了眼皮，極其冷淡：“忘了。”

陸北心知肚明時聞野睜著眼說瞎話，借了傘又把外套借給避雨，今天早上還在校門口打過招呼，怎麼可能忘了。

陸北故意問：“怎麼看見我們就躲？”

時聞野連搭話都懶得搭，邁開步子直接朝對面走去。

陳稚跟著他們，抓著陸北就問：“林悄悄是誰？野哥朋友嗎？”

陸北想了想：“不是。”

陳稚還沒高興幾秒鐘，陸北的涼水就從頭頂潑了下來，“可能是未來的朋友？”

時聞野既沒反駁也沒有話。

陳稚當陸北在胡說八道，這個人說話刻薄死了，專逮著別人的痛踩，“我才不信，你說野哥朋友是周書，都比這個靠譜。”

陳稚嘮叨：“聽都沒有聽過林悄悄的名字，打哪兒冒出來的人啊？不會是你編出來的吧。”

的話忽然變多，上說著不在意，心里就跟了刺一樣。

陸北看了眼時聞野，他好像不在乎他們在聊什麼，冷皺著眉，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看。

得，這顯然已經泡上妞了。

“我騙你干什麼？就剛剛從我們面前走過的那個漂亮姑娘，看見了沒？”

陳稚死鴨子，“沒看見。”

陸北能不知道，稍微漂亮點的姑娘就能引起的注意力，何況林悄悄那真是好看的像仙。

“你拉倒吧。”

“我就是沒看見！”

“林悄悄就是，我們班同學，野哥前桌。”

陳稚聽完陸北說的，沉默了會兒，萬般不愿從嗓子里出個哦字，這會兒才肯承認自己剛才就看見了。

長得那麼好看，確實還嫉妒。

陳稚還不服輸，非要說：“野哥又不喜歡乖的。”

那個孩長得就乖，漂亮是漂亮，但是一看就是很聽話的乖孩子，和時聞野就不是一路人。

時聞野停了下來，年轉的姿態都極其慵懶，襯衫西映出優越高挑的材，他著手機，回了句：“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乖的？”

夕的折下，時聞野的眼瞳都是幾近明的淺，眼睛里毫無，忽然拋出來的問話也不帶任何的彩，反倒有種被造謠冒犯的不耐煩。

陳稚搖頭：“沒有。”

緩過來，追到他邊，“難道你現在口味變了，喜歡乖乖嗎？”

時聞野很久沒這麼煩，也不是煩陳稚說的話。

只是被人撂下的覺很不舒服，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林悄悄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給他回。

時聞野著眉，“不行嗎？”

陳稚沒敢說不行，覺得自己也能往乖乖的方向發展，不過時聞野對是真的沒有耐心的。

陸北和陳稚說時聞野還做過借傘給陌生人的好事，真的難以置信。

手機叮了聲。

時聞野等到了的回復——

【我不是故意的。】

時聞野逐字念過去，抿直的角忽然綻開一抹笑。

笑意不打眼底，反而有幾分嘲弄。

他本來要回，想了片刻，鎖上屏幕，等待黑屏后就沒有再管。

陸北好奇地問：“誰給你發消息了？”

時聞野心開闊了些，說話的語氣就沒有那麼冷漠，“沒誰。”

陸北心道沒誰你會等這麼半天？從二十分鐘前發完消息到現在，看了手機不下二十次。

林悄悄寫完作業，想起來才打開手機看了看。

時聞野沒有再理，可能是生氣了吧。

他脾氣其實不小的，養尊優的大爺多有點氣。

是的，氣。

不及時回他的消息，總是會不高興。

盡管時聞野從來不承認這點，林悄悄依然發現了他的這點小脾氣。

臥室的窗外，還是明亮的天。

今夏出現了難得的一次卷云，被金燦燦的余暉分了一個個小格子。

林悄悄打開窗戶氣，頭上的發繩有點松了，干脆散開了長發，微風吹過來，舒適。

時聞野的校服外套被放在床頭的枕邊，洗是清新的橘子味，他的外套上也是橘子的氣息。

林悄悄沒忍住，又給他發了幾個字：【野哥，對不起。】

知道下意識躲開他的作，是有些傷人自尊。

有什麼資格對別人避如蛇蝎，一向只有別人將視為洪水猛躲開的份。

林悄悄沒有勇氣和他邊的朋友打招呼，也不愿去承他邊各打量的目。怕被人關注，想要毫無存在讀完三年高中。

林兒下樓吃飯，桌上有兩菜一湯，不算盛。

林悄悄吃過晚飯順便把碗給洗了，林今天買了平時都舍不得吃的水果，洗干凈葡萄端到客廳，多吃點。

林悄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機里的聲音有點吵鬧，用遙控關掉了電視。

打開手機，和時聞野的對話還停留在那句對不起。

時聞野沒有再回。

也許他很忙吧。

林悄悄想起了今天那個孩，也是很好看的。

每次林悄悄看見時聞野的朋友，都會更清晰知道和時聞野如果不是在采薇巷有點微不足道的集，那麼和他這輩子都不會有發生故事的機會。

命運是不平等的。

有些遇見，已經是僥幸。

那個挽著他胳膊的孩，是他朋友嗎？

不知道，但是想知道。

千紙鶴又飛到面前，嘰嘰喳喳像是催促去問。

林悄悄搖頭，喃喃道：“我好像…也沒資格問。”

小千紙鶴氣的叉起兩只翅膀。

林悄悄覺得應該不會錯，挽胳膊已經很親。

那個孩得到了明正大擁有時聞野的機會，林悄悄有點羨慕，但也僅僅止于羨慕。

上樓洗澡，吹干頭發就要睡覺了。

明天還要早起趕公，遲到會扣分。

林悄悄想著有關南華的瑣事，漸漸有了困意，關燈睡覺前腦海里又響起了時聞野的聲音，下午他在休息室里，對笑了。

——水還甜的。

——林悄悄，你怎麼那麼可啊？

真的嗎？時聞野是真心覺得很可，還是無聊消遣般隨口一說，

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人夸過。

公車到站的時間總是不準，有時會延遲十幾分鐘。

還好林悄悄起的早，踩著點沖進南華，跑得氣吁吁，查風紀的同學看見趕在鈴響之前沖進來，也就沒記的名字。

林悄悄是班級上最后一個進教室的同學。

到的時候，后桌的位置已經坐了人，不過時聞野好像昨晚沒睡好，大清早在教室里補覺。

說起來有幾分荒謬。

或許是時聞野在睡覺，最為吵鬧的早自習都沒人大聲說話，很自覺閉上了。

林悄悄默背了整節課的英語單詞，饒是如此，依舊躲不過口干舌燥的命運。王皖豫亦是嗓子冒煙，拉著要去買水。

林悄悄帶了杯子接熱水，然后陪著王皖豫跑去學校育館附近的便利店買水。

時聞野下課就醒了，年眼瞼惺忪，帶著濃濃的困倦。他好像還沒睡醒，聲音沙啞，問陸北要便利。

陸北哪有這玩意？

“周書應該有，一桌子花里胡哨用不上的小玩意。”陸北說完就去問周書要便利。

周書起初還不肯給陸北，“你要給誰寫啊？”

陸北廢話不多說，直接撕了幾張便利，到了時聞野的手里。

時聞野寫的一手漂亮的好字，半困不醒時寫的字也比沒練過的人有風骨，寫好的便利被時聞野在昨天買的那瓶礦泉水。

時聞野忽然站起來，面不改把礦泉水塞進了林悄悄的屜里。

林悄悄陪王皖豫買完水就回了教室，一進門就發現時聞野睡醒了，百無聊賴轉著手里的鋼筆。

若無其事回到自己的座位，拋去雜念，寫了幾道題。

后如芒在背。

時聞野還在看，從進教室起，那道懶洋洋的目就好整以暇著。

林悄悄很難忽略，連周圍的同學都發現了時聞野在盯著看。

王皖豫給傳了紙條：“你惹時聞野了？”

林悄悄提筆：“沒有。”

寫完這兩個字，補充：“可能算吧。”

紙條飛到半空就被沒收，攥在陸北的掌心。

王皖豫說盡好話讓陸北還給，陸北沒打算還。

林悄悄也怕小紙條上的容被時聞野看見，張就想喝水，了課桌屜里的水杯，反倒到了另外一瓶水。

瓶上著個米白的便利。

落著幾段流利的字：

“昨天沒騙你，水是甜的，不信你也喝喝看；說你可也是真的。另外，昨晚手機沒電關機，沒看見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