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然被梁夙年帶去明德樓，一進教室就引眾人圍觀。

有男生跟他開玩笑：“梁哥你怎麼回事兒啊，別人上課帶妹子，你倒好，帶舍友，再筆直也不能這麼個筆直法啊。”

梁夙年手臂隨意搭在謝嘉然肩上，笑得漫不經心：“舍友怎麼了，我就喜歡帶我舍友，你有意見？”

“誒，就是這個理~”

肖池樂顛顛跑過來湊熱鬧：“再說了，這位舍友可不是普通舍友，一個能頂你十個妹子還不止呢！”

梁夙年：“別胡說。”

“好嘞！”肖池配合地捂住。

“老梁，這邊還有空位，兩個。”陳文耀在前排他們招手，旁邊坐著人高馬大衛的劉。

肖池友善拋出橄欖枝：“謝同學，來跟我們一起坐哇！”

謝嘉然還沒出聲，梁夙年已經開口幫他拒絕了：“別，我來之前洗了澡，暫時不大想跟你們這幫臭男人一起坐，下次吧。”

“what？？？”

肖池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梁哥你居然嫌棄我？你之前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的，你不我了嗎？”

“下次有空再，老師來了。”

“......渣男！”

謝嘉然跟著梁夙年在后排靠窗的角落坐下。

窗戶開了一半，掃過枝葉的微風進來正好拂過他的側臉，清爽涼快。

就是周圍一直有同學時不時向他投來目，好些還會在他和梁夙年之前來回打轉。

勉強記住梁夙年給他介紹的三位前舍友，他已經被盯得渾不自在了，干脆側頭往桌上一趴，將半張臉都埋進臂彎。

略帶孩子氣的作讓梁夙年不彎起了。

“困了？”他問。

謝嘉然說沒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只是無聊。”

梁夙年笑起來，筆在指間轉出漂亮的重影，另一只手則練將謝嘉然的右手拉到桌下，然后牽住。

角落蔽，無人發現。

“無聊就睡覺吧。”他說：“睡醒就下課了。”

謝嘉然恍然覺得這一幕有點兒悉。

他念高中時兩個談的前桌就是這樣，上課也一定要躲著老師，膩歪地在桌底下把手牽在一起。

睫飛快扇了兩下，他將臉更往臂彎里側了些。

“這樣會不會明目張膽了。”他問：“然后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

“放心吧，不會。”

梁夙年笑瞇瞇：“我們老師很人化的，他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上他的課，我們可以帶家屬。”

說完停頓兩秒，補充重點：“而且可以不用回答問題。”

謝嘉然靜默。

勉強消化了一下“家屬”這個稱謂，半天才甕聲甕氣哦了一聲，閉上眼睛，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臂彎。

作為舍友兼家屬，他在政法課堂上心安理得睡過了兩節課，下課時腦袋都是懵的，梁夙年問了什麼他都沒反應過來，只顧下意識點頭。

被帶到室籃球場才回神自己答應了什麼。

“可是我不會打籃球。”懷里被塞進一顆嶄新未曾使用過的籃球，謝嘉然面茫然。

“不是說想試試投籃麼。”梁夙年沖他做了個手勢：“不難，我教你。”

他朝籃筐的反方向后退了幾步，彎下腰做出準備作，一邊簡單講解一邊運“球”前進，三步后高高躍起，揚起手臂做出投籃的姿勢。

即便沒有球，一套作依舊流利順暢。

梁夙年習慣拍了拍手，看向他：“這就是三步上籃，怎麼樣，是不是很簡單？”

謝嘉然想了想，還真點頭了。

眼睛告訴他確實簡單的。

“試試？”梁夙年給他讓開場地。

謝嘉然退后到梁夙年方才的位置，看看手里的籃球，又看看籃筐，氣勢有了，起步的瞬間卻又整個凝固。

進退不得，莫名其妙陷了一個無解僵局。

“？”

梁夙年揚眉：“怎麼了？”

謝嘉然擰著眉頭，糾結地看向他：“我該先出左腳還是右腳？”

“......”

“.........”

空氣安靜了幾秒。

梁夙年忍俊不，謝嘉然耳朵刷地紅了個徹底。

“還是算了吧，”

他挫敗地低了下頭，走過去想把球還給梁夙年：“我運細胞很差，應該學不會這個。”

“沒事，新手學這個可能確實有點難。”

梁夙年接了球，尋思片刻后將他帶到籃筐下站定，語調輕快上揚：“來，梁哥教你個簡單的，保準一投即中。”

“？”

謝嘉然一頭霧水。

看著梁夙年轉著球倒退至投籃距離，目測了一下他和籃筐的位置，練掂了掂球，突然起勢，用上籃的作運球過來，三步只用眨眼的功夫便攜風近謝嘉然面前。

問號轉為嘆號！

謝嘉然嚇了一跳，連撤退都來不及，梁夙年舉著球沖他面前時，他閉著眼睛手去擋——

輕笑聲落在耳邊，那顆球被卸了力道順進了他手里。

謝嘉然只覺腳下一空，一輕。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梁夙年托著穩穩坐在他肩膀上。

面向籃筐，手里還抱著那顆本以為會砸自己腦門上的籃球。

視野變得陌生開闊，是從未過的視角。

梁夙年的肩膀比他看到的還要寬闊。

他竟然輕而易舉能將他一個一米八的大男生扛起，讓他穩穩坐在上面。

“......”

謝嘉然看著幾乎手可及的籃筐，結干，幾次開合，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心跳快得離譜。

“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這個問題有點難，所以干脆幫你代勞了。”

梁夙年手臂穩穩攬著他的小，仰頭笑道：“來吧，小謝同學，準備好投籃了嗎？”

抬手之間，球從籃筐正中心落下，砸在地面發出嘭地一聲悶響。

好像也砸在了他心口上。

雙腳重新及地面時莫名虛浮。

肖池他們三個和另兩位面生的男生打打鬧鬧跑進來的時候，謝嘉然將手背到后，藏起了發發麻的掌心。

“我去觀眾席等你。”

他扔下這句，轉快步出了球場范圍。

不管在哪里，梁夙年好像都能為集的中心，總是目之所及最閃耀，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謝嘉然拿出速寫本放在膝蓋，想趁這個時間畫個練習。

努力想要靜下心，余卻總是不自覺被場上那人吸引。

運球，跳躍，投籃，擊掌......

每一幀畫面都被清晰映腦海。

等他回過神來，筆下男生跳躍上籃的姿態已經在紙上活靈活現。

左手吊住籃筐邊緣，右手定格在蓋球剎那，虎口胡一團素描，形狀酷似草莓。

“......”

謝嘉然皺起鼻子，迅速合上畫本藏起來。

不明所以的心虛，好像生怕會被發現什麼。

他明明沒想要畫這個的。

抓著本子邊緣重新向場上。

梁夙年將額前的頭發隨意往后了一把，偏頭對邊人說著什麼，抬眼發現他的目了，角一揚，笑容蓬燦爛。

謝嘉然眼神閃了一下。

默不作聲將視線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麼特殊的地方，是不是從來...只有他一個人坐過？

-

晚飯謝嘉然沒再跟他們同行了。

在就近的食堂解決晚餐后，他獨自回到宿舍繼續未完的比賽初稿。

照例起草了幾個備選，還是沒有達到滿意的標準，只好轉而理一張作業素描。

速途畫完正合上畫本，作到一半又停下。

往前翻了幾頁，是他下午在籃球場畫的稿子。

只能算個半品，環境，人，構圖都止步于草稿階段，唯一算得上細致的，大概就是畫面正中心的梁夙年。

看見畫稿，腦海中不自覺便浮現出態的畫面，那人依舊是中心，因為自始至終，他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他上。

謝嘉然就這麼盯著看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提筆幾次又放下，最后還是妥協一般，開始拿起筆仔細描線。

還原了場景，細化了人，卻又在上上犯了難。

明明觀看了現場，有現的彩理參考，他就是覺得不合適，說不上在猶豫個什麼勁。

宿舍里始終只有他一個。

直到時間翻過九點快十點，門口終于有了靜。

一陣不大的談聲，隔著門聽不清在說什麼，但是能聽出來其中一方正是他筆下畫中的主角。

謝嘉然合上畫本的同時，門開了。

梁夙年拔了鑰匙走進來，看見他在，懶洋洋上揚著角跟他打招呼，視線在宿舍里逡巡一圈，問：“只有你一個人在嗎？”

謝嘉然剛想點頭，梁夙年將鑰匙晃得叮鈴響，又自問自答般哦了一聲：“差點忘了，他倆在群里說過今晚要跟隔壁幾個去外面通宵五排來著。”

他語速比平時慢了一些，眼神也有些憊懶的渙散，不過都不明顯。

就好像是照的路徑中多出了一層水霧，不再那麼明亮耀眼，卻被折出更加流溢彩的芒。

謝嘉然嗅到了從他上傳來的酒味，不濃烈，也不難聞。

“梁夙年。”

他抬頭向他，輕聲：“你喝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