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葉校抱著紙袋子一路跑回宿舍，從沒像現在這樣期待過一份禮。

打開門，只顧隨便開了一盞燈就去拆包裝。

顧燕清送的東西，竟然是一個鴕鳥蛋。

確切地說是一只鴕鳥蛋雕刻的工藝品，放在方形的盒子里，里面鋪滿了防震的草。大概有拳頭般大小，上面涂了層油一樣的質，十分；還有一些艷麗的彩繪，里外通。

葉校關了燈，將鴕鳥蛋蓋在手機電筒上方，當做一個小燈罩，從隙里出來，小屋子里瞬間流溢彩。

只可惜，沒有另一個設備來拍下這個畫面。

蹲在凳子旁邊，手托著腮，不自覺傻笑。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18歲以來最沒有效率的事——單著某個人。

顧燕清……這個人送了一個禮，太奇怪了。

睡前，葉校把這個鴕鳥蛋拿到床上，像小孩子對不釋手的玩那樣，小心觀察著，把玩著，再用燈照一照，白的天花板上映出雕刻的紋樣，是不認識的非洲鳥類，但足以證明工匠的手藝湛。

葉校的角又翹起來，王小波的詩里有一句：一想到你，我這張丑臉就泛起微笑。很合此時此刻的葉校。

葉校把鴕鳥蛋放回盒子里，閉上眼睛。對一個人心總是伴隨著猥瑣的想象，窺，卑微……

葉校知道了顧燕清是b城電視臺的記者，但是克制著自己的，絕不拿起手機搜索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強迫自己把他從腦海里剔除。

貧寒的出注定了葉校不會像出生在這個城市里的任何一個孩子一樣活得輕松，給自己定下的目標28歲前保持單，因為這力和力都充沛的好年華，只能用來讓自己離貧苦的生活。

這有點悲傷，卻是事實。

很快十一到了。

程夏的媽媽帶去日本旅游，葉校也放假了，在3號回了一趟家。

葉校家住在縣城，房子是上小學的時候買的。葉海明為了給葉校一個好點的學習環境，從村里搬到縣城，花了13萬元買了這套商品房。

房子很小，也很破舊了，但是被葉海明夫婦收拾得很干凈，磨損的木地板被修修補補用了一年又一年。

葉校下午到家，葉海明和段云兩人高興又驚喜，頭胳膊檢查著，生怕兒了一塊。

“瘦了。”段云說。

葉海明穿上外套，“走，去買點菜，晚上我要大展手。”

夫妻倆牽著手出門了。

葉校洗了把臉，推開自己的房門。因為爸媽不知道今天回來，被子都還沒來得及曬，床鋪掀到一半，蓋著不用的花床單。

葉校在屋子里看了一會兒，這間屋子采不是很好，家上染著腐朽的味道，鏡子快要落的大柜，缺了腳的椅子，還有掉了漆的書桌……上面曾經摞著一沓又一沓試卷，代表著葉校埋頭苦讀的每一個夜晚。

從高中每個月回來一次，到大學每一年回來一次，葉校去b市以后，胎換骨般變漂亮了，和每個致的城市孩一樣令人驚艷，而它們逐漸變得陳舊無用，和主人越來越不匹配了。

這是一個令人尷尬的階段，葉校再也無法融進這樣破舊的房子里，但是在繁華的大城市也立不下腳。

葉校有些累，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直到聞到一撲鼻而來的飯菜香，還有一些大聲吵嚷的聲音。

葉校的二伯母來借大蒜頭做晚飯，一進門就“呦”了一聲：“我在樓道里就聞到紅燒羊味了。”

葉海明笑著解釋：“我家校校回來了。”

二伯母靠著門閑聊：“我說呢，整得跟過年一樣，原來是寶貝兒回來了。這次還走嗎？”

葉海明道：“當然要回去了，還要上學上班呢。”

二伯母聞言，語言譏諷道：“葉校去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樣，都不肯回來了吧，不打算管你們兩口子了。”

段云把大蒜頭塞給二伯母，讓趕走：“校校在睡覺。”

二伯母說：“醒了正好，我講點道理給聽聽，要我說你們培養丫頭真是白搭，自己長翅膀飛走了，自己福去咯，沒良心啊。還不如我家曉峰呢，離家近，有事一個電話就能來。”

葉曉峰是兒子，上初三的時候把一個同學搞懷孕了，就此休學結婚養孩子，現在一家三口專注啃老。

段云小聲說：“你別說了，把吵醒了肯定要發脾氣的。”

二伯母：“怕什麼。”

葉校睜開眼睛，站起來，看著二伯母說：“還不回去嗎？信不信我你。”

中年婦被森森的眼神嚇到，后退了一步，尖道：“不得了不得了，現在要打人了。”

段云趕把門關上。

葉校起走到飯桌前坐下，葉海明給倒飲料，委婉道：“你剛剛罵二媽是不是不太好啊，畢竟是長輩。”

葉校說：“不是我的長輩。”

葉海明：“嗐，那也是親戚，要來往的。”

葉校冷靜地道：“小時候經常說你們不要我了，讓葉曉峰騙我的錢，現在又來我家撒野，再讓我看見我就，不開玩笑。”

葉海明和段云對視一眼，夫妻倆都沒說話。他們當然知道葉校不是開玩笑，從來說到做到。

段云趕道：“葉曉峰那種二流子也配和我校校比，算了，不提了。”

葉校冷嗤一聲，太知道怎麼對付這種人了，大手一揮：“你們不要忍氣吞聲也不要怕，有事讓來找我。”

段云嚇出一冷汗來，給葉校碗里加滿了和菜，“好了好了，開口就打打殺殺，小心找不到婆家，多吃點啊，看你臉上都沒。”

葉校笑了笑，低頭吃飯，但是胃口不太行，沒吃多就放下筷子。

葉海明心疼又沒法說，問：“工作是不是很累啊。”

“你們不要心，我心里有數。”

回來的第三天，葉校準備回b市了，給父母枕頭底下塞了一萬元現金，打算走了之后再告訴他們。

父母也給葉校準備了東西，除了吃的用的，還有幾箱他們自己種的獼猴桃。家在農村就這點好，只要勤快，水果蔬菜從來不缺。但因為今年段云生病沒好好打理果園，獼猴桃的收很賴，都賣不出去。

葉海明挑了賣相最好的給葉校裝了幾箱，讓帶到學校里去。

葉校說：“沒必要，那邊有錢都能買。”

爸爸說：“不一樣，你可以送給同學和朋友。上次幫我們的那個同學，你送給人家，表達咱們的誠心。”

葉校雖然不愿拉這麼重的行李，但也被父親打，只好說：“好吧。”

走的時候是中午，太正當頂，葉校拉著行李，子在水泥地上轟隆隆地響著。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覺有點不對勁，扭頭往自己家臺看去。

葉海明和段云站在臺遙遙看著，葉校懷疑他們本都看不清自己的臉了，但夫妻倆竟然一直目送上出租車。

葉校的鼻尖忽然酸到不行。

假期的最后一天，葉校修整好自己的狀態，照常去程夏家給補課。

兄妹倆的母親程之槐也在，今天是葉校第一次和見面。到的時候，這家人剛剛吃完晚餐，保姆在桌子洗碗。

顧燕清也在，但是他正在和程母告別，準備離開了。

兩人在玄關相遇，葉校微微垂著眼，不和他產生目對視，甚至把拎著的水果箱子往后藏了藏。

顧燕清材高大，長而窄的玄關格外顯小，但他蹬上鞋子卻沒有立即離開。

他上干燥清淡的松香味幾乎包圍了葉校，側了側，最大程度給他讓道。

“葉校。”他忽然的名字。

葉校聞聲抬頭，仰視他。

顧燕清今天穿著一略職業的裝束，白襯衫和黑西，越發顯得形優越，他臉上帶了層和煦的微笑，讓人看著心很好，他問：“這個假期開心嗎？”

葉校說：“還好。”

“好，我先走了，再見。”他看著說。

“再見。”

葉校輸了一口氣，又和程母打招呼。

程之槐問：“你們認識？”

葉校對著這樣一個明強干的中年有些心虛，說：“在這見過幾次，不。”

程夏歪著腦袋道：“喲，你干嘛總是對人冷冰冰的呀，那你看我不？”

程之槐拍了下程夏的腦袋，讓回屋去：“你以為都像你，直腸子。”

程夏說：“我這是優點好嗎，不會得抑郁癥。”

葉校趕把帶來的水果奉上，說道：“這是我家里摘的，沒有噴農藥，帶給你們嘗嘗。”

程之槐客氣道：“你們家有果園？真好，太謝謝了。”

葉校進書房給程夏補課，一個半小時之后出來，又被程之槐住了，“小葉，我能跟你聊聊嗎？”

程夏現在初三了，是很關鍵的時期。鑒于上一學期的績進步很大，程之槐想讓葉校多幫幫忙，“你現在就給程夏一個小孩補課了是麼？阿姨可以多付給你一點錢，希你在上多花點時間。”

葉校說：“我會好好幫的。”

程之槐有些難為：“我說的是除了補課，在其他方面也請你多關注一些，哥哥是男的，肯定不細心。”

葉校明白了，沒忍住問：“您怎麼不自己花點時間陪。”

程之槐表里多了一愧疚：“哎，我要多待在家里就沒辦法掙錢，出去工作我就沒法陪孩子，單母親就是這樣……”

后面不用程之槐多說，葉校都清楚，“好吧，我會盡力的。”

程之槐給葉校一個紅包，里面是下一個月的工資，但是這個厚度，應該是加了不錢。

葉校拿著錢下樓，已經九點了，小區都沒什麼人下樓散步了，今天很累，在想是去趕地鐵還是干脆打輛車回去。

“葉校。”

看到樓前停著一輛黑的車，有個高個子正在看手機，顧燕清站在車邊，聽到腳步聲，朝笑了笑，喊的名字。

葉校有一瞬間不知所措，“顧師兄，你不是走了嗎？”

顧燕清搖頭，“沒有，我在等你。”

可是……從七點到現在，兩個小時，他一直在這？

葉校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任由自己沉默，腦子里七八糟的。

顧燕清說：“已經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