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葉校沒有回答顧燕清這個問題。

坐地鐵回學校的路上，葉校打開微博，點進去荊川的主頁，看到他幾天前的深夜發了一條態。【忙了一周，累死。】

配的是一張圖，打著馬賽克的畫稿，鋪滿整張工作臺。

葉校認出來那是顧燕清送給自己的畫冊里的。

下面有網友問：荊老師要出新作品了嗎？

荊川回復：給一個朋友畫的定制。

網友：你怎麼接定制，為五斗米折腰？

荊川：沒辦法，對方出價太高，是有錢也買不來的東西。

葉校關掉手機，明白了，顧燕清給的是獨一無二的禮，至于他付出了什麼代價，不知道。

到學校門口，去便利店買了一瓶膠水拿回宿舍。

夏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一幕，是新手匠人葉校挑燈修復鴕鳥蛋，垂著頭，兩鬢的碎發掉落下來，遮住臉頰，出頸后一片雪白的皮。

像兒園認真做手工作業的小朋友。

夏覺得，葉校在理上真是像小孩子，稚、單純。

葉校等膠水干后，用手指了，蛋片沒有落的跡象，松了一口氣。

夏從不評價別人的觀，只是倚在床邊笑：“你又準備心了嗎？”

葉校把鴕鳥蛋塵封進盒子里，鎖進柜子里，不準備再擺在桌子上了，這才回答夏：“不，我只是想通一些事。”

周二晚上六點五十分，葉校準時出現在程夏家門口。

來開門的人是程之槐，看見葉校的時候艱難撐出一個笑容來。

葉校聞到房子里有很濃的味道，像網吧里那種過了夜的二手煙又混上泡面的味道，總之很怪異；換了鞋子，走進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雖然態面貌不怎麼樣，但也看得出年紀比程之槐要小上幾歲。

見有陌生人來，兩人暫停談話。

程夏沒在書房，葉校去樓上喊。小姑娘今天的狀態也很奇怪，這會還穿著睡，頭發散著，眼睛紅腫從洗手間里出來。

葉校看了一會：“洗把臉，換好服，去樓下把試卷拿給我看。”

程夏坐在床上沒，半晌才說話：“不換服了行不行？”

“你覺得呢？”葉校靜靜地問，臉上沒有任何表：“穿著睡坐在書桌前，你永遠進不了學習狀態。”幾個月來的相，太了解程夏了。

看慢吞吞地起，葉校才轉下去。

十五分鐘后，程夏下樓，從書包里把試卷拿出來給葉校看，自己微微垂著頭，沉默不語。

葉校見很不在狀態，“你——”

剛開口講話，外面便傳來怒不可揭的爭吵聲音，確切地說是玻璃杯被砸碎，伴隨著程之槐激的嗓音：“馬娟算個什麼東西，你又算哪盤菜，打了我兒一句道歉就完事兒了。”

男人嘆息：“你能不能別激，事都出了，不然能怎麼樣？”

程之槐說：“我會報警驗傷，告你們一家。”

“我是夏夏的爸爸，你覺得鬧這樣好看？”

“為外人扇自己兒掌，你也配當爹？”程之槐冷笑道。

……

之后的容就是一鍋大雜燴，宋剛和程之槐克制不住互相人攻擊，辱。

饒是葉校這樣變不驚的人，也不由驚住了，看著程夏，而程夏的眼淚隨著父母的爭吵再次如洪水傾瀉一般涌落下來。

趴在桌上，自責道：“都是我的錯，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葉校擱下筆，第一次對說：“先不學了，你冷靜一下。”

上周日晚上是宋剛小兒子的滿月酒，程夏這個姐姐自然是要去的，況且也想爺爺了。

宋剛看重這個兒子，在五星級酒店擺了一宴會廳，整得十分氣派，還把程夏領在邊，逢人就炫耀：“這是我閨，兒子在屋里睡覺呢，對，兒雙全，老子這輩子圓滿了。”

這種話惹得宋剛的現任妻子馬娟很不高興，一直擺臭臉，并不待見程夏；再加上丈母娘的挑唆，看程夏簡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程夏這小姑娘平日里一直沒心沒肺，本想不到一些彎彎繞繞，陪宋剛應酬完外面的叔叔伯伯，屁顛兒去屋里看小弟弟。

還揣著特意準備的五千元紅包，裝作大人模樣給弟弟當見面禮。錢都是自己攢的，程之槐常年不在家，程夏在零花錢上很自由。

馬娟有些容，親切地招呼來看弟弟，小男孩兒躺在嬰兒床里，小小的像一條蟲子，皮也不白，紅不溜秋的。

程夏覺得可，問：“我能抱他嗎？”

馬娟說：“抱唄，作輕點兒就行。”

于是程夏把孩子從床里抱了起來，雖然小心翼翼，但有個環節出了問題，把孩子抱懷里晃了晃。

被馬娟母親看到，立馬將孩子抱回來，罵程夏這小姑娘心眼兒太壞，把孩子的大腦晃壞了怎麼辦。

且不說對不對，反正現場是了一鍋粥，程夏不服氣，爭辯說這樣本沒事。

最終宋剛趕來，看著爭得紅赤白臉的一家子，揚手給了程夏一掌，“你給我閉！”

程夏哭著走了，到家的時候，宋剛打在臉上的五指致使右半邊臉都腫了，保姆怎麼問都不說，只好打電話告訴程之槐。

程之槐立馬買了機票飛回來，揚言要弄死宋剛一家。

事發展到這一地步，程夏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錯了，只是一直強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宋剛和程之槐還在繼續吵架，他們已經不在乎家里有個陌生人。

程之槐指責宋剛不配做男人。

宋剛則罵程之槐把自己當翹板，一個從s市農村來的離婚人，能嫁給一個有家有業的b市土著，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罵別人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葉校遞給程夏一張紙巾。

程夏說：“姐姐，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累贅，在哪都多余。”

葉校沒有回答，給程夏干眼淚，出手抱了抱，輕聲道：“沒有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你長大就好了。”

那天葉校并沒有因為這場爭吵而耽誤任何事，給程夏干眼淚，安好，繼續講題，雖然拖到九點才結束，但是都完了。

任何事都影響不了的決心。

從程夏家里出來，沒有立馬去地鐵站，沿著馬路走了一會兒。

路邊有個老在擺攤賣薄荷茶，五元一杯，還剩下最后兩杯，葉校全要了。是那種薄薄的塑料杯子，上面用塑封，送一吸管。

葉校上吸管喝了一口，清涼的口，里面還有兩片薄荷葉飄著。

走著走著，仰頭看到不遠的電視臺大樓，每個窗戶后面都亮著燈，里面好像還很熱鬧。

葉校不知道顧燕清在哪一扇窗戶后面，或許他已經不在了，拿出手機給顧燕清發消息：【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半分鐘后，顧燕清發來六個字：【在哪，我來接你。】

顧燕清來得比想象中快。

薄荷水太清涼了，牙齒都打，一杯沒喝完，視線里就多了一雙長，這麼冷的天，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短袖，但他看上去并不冷，“這麼晚，不會越喝越清醒嗎。”

葉校揚起脖子，笑：“多清醒都不為過。”

將另一杯薄荷水上吸管，邀請顧燕清：“來一杯吧？”

顧燕清接過來，在邊坐下，問：“冷嗎？”

葉校搖頭，“在說正事之前，有些零碎的瑣事，你愿意聽我說說嗎。”

顧燕清看著的眼睛，笑著說：“你說，我聽著。”

葉校停了一下，緩緩開口：“我剛上大學那會，拒絕了一個追我的男生，理由是28歲前要保持單。理由聽上去很扯吧？那個男生也很生氣，說要拒絕也請尊重人。我覺得很無辜，因為我沒有撒謊。”

“我家的況……你應該有所耳聞吧，但那也只是我狼藉生活里的冰山一角，還有很多很多難以示人的東西。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經力付生活剛需之外的關系，28歲是我給自己定的目標，這之前的時間對我來說太寶貴了，只能用來學習和賺錢，讓生活看上去不那麼狼狽。”

“我承認，對你這個人了心。真放你走，我不甘心的。”葉校笑了笑，因為坦白，嗓音里多了些細不可查的局促，“其實我們的生活，家庭環境天差地別，我除了你什麼名字，在哪里工作，其他一無所知。”

顧燕清喝了一口薄荷水，淡淡道：“如果——”

葉校搖頭：“不，我不想知道更多了。”

那些都是他的附屬品。

顧燕清：“……”

葉校：“如果有可能，我想重新定義這一層關系，更簡單，舒適的，不綁架對方的生活。”

本來想說的更加直白一點，想要簡單的|關系，而不是。是個年，有需求太正常了，就像吃飯，喝水，睡覺一樣。

因為足夠清醒，能夠坦然正視這一點，不想忽視自己的心。

顧燕清是個不錯的對象，對他的確有好。可是太不必要了，關系之外的東西：家庭，社會關系，金錢，就像一道道枷鎖拷在上。

上次因為對他失而產生的各種不穩定緒，影響對事的判斷，諸如此類的況，再也不能出現了。

“我承諾的關系期保證忠誠和單一，關系也來去自如。”葉校補充，“如果你想結束，直接告知就行。”

說完，發現顧燕清已經沉默了很久，有點尷尬地問：“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夜風送來一陣淡淡的桂花香味，將他們都包裹起來。

“明白。”

他的眼神比往常更深沉，看不出緒，但總歸不是高興：“你只是想和我有親關系，不想負責，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