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卿第8章 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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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底,陸記商行的商隊抵達了京城,許澄寧在馬車上顛簸了小半個月,終于雙腳著地,攢了一的氣力總算有地方施展了。

“多謝劉掌柜。”

許澄寧拱手拜謝,又裝模作樣地對一旁一個壯得像小牛犢子一樣的年郎深揖一禮,拖長了音:“謝謝您嘞,陸大公子。”

陸昌哈哈笑,一把攬過許澄寧的肩:“京城我來過很,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我跟我爹說過了,放榜后才回去。”

路過個燒餅攤子,面皮子的焦香把肚子里的饞蟲都勾出來了。陸昌毫不猶豫要了三個,攤主一邊熱餅子一邊還跟人嘮嗑。

“照我說還是買外地的舉人好,京城賠率了一半兒,不好……”

“就怕考不中,沒有謝公子和梁公子穩,押錯了咋辦?”

“京城的才子也不一定就考得中,昨兒有個姑蘇的沈舉人好生厲害,一群國子監的學生著上去跟他辯,沒一個說得過他……聽說是江左最有名的,我想買他——小哥!餅好哩!”

餅子攤得很薄,撒了蔥花和芝麻,咬一口又,許澄寧好吃,吃得瞇起了眼。

“昌弟,我們住哪兒好?”李威問。

陸昌大大咧咧的:“當然住我家鋪子了,三個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多好。”

“雖然只有兩張床,不過沒關系,咱哥倆一床。”

他拍了拍許澄寧的肩,許澄寧嫌棄地拍拍服,皺眉嘀咕:“油蹭我上了。”

威笑著搖搖頭:“以你的睡品,還讓不讓阿澄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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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昌瞪眼,不不愿道:“住客棧唄,但這個時候都人滿為患,價錢也漲了。也可以住民舍,些錢就可以在別人家里借宿,只沒那麼安全。”

他們來得晚,走了幾家客棧都已經住滿,有剩下的也沒什麼好房了要價還高得離譜,最后只好找了一民舍住下來。

民舍主人是一對姓馬的夫婦,底下有個七八歲的兒小滿。家里空出一間屋子鋪了一個長鋪,夠好幾個人并排睡。

許澄寧與李威在府學同寢住過小一年,再悉不過,照常一起溫書起居,晚上主人家煨了一鍋熱乎乎的白粥,兩人就著自己帶的腌蘿卜各吃了兩碗。然后小滿就跑過來說灶上溫了水,問他們要不要洗澡。

“阿澄先去吧。”

許澄寧答應,拿好,出門娃兒的頭,小滿笑呵呵的,拉著他的手一蹦一跳去浴房。

散落,許澄寧整個人浸泡在浴桶中,舟車勞頓的疲憊在暖融融的水溫中蒸騰了不。他低下頭,水面映出他白無瑕的臉,眼眸清亮,睫纖長,鼻梁秀氣拔,紅飽滿,烏黑的發漉漉地上,在鎖骨窩打了個轉。

水下是一副纖細單薄的子,前微微隆起小小的弧度。

這是掩藏了十四年的子,從一開始為了母親的腰桿,到后來為了自己能立足于世。這個份,必須永永遠遠地掩藏下去。

這個世道子存活太不易,唯有以男兒之立足,才能護得住自己,護得住家人。

像魚兒一樣著水面吐泡泡,很快洗干凈,穿上服把頭發得半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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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洗完澡回屋,見許澄寧坐在長鋪上,十個的腳趾努力往腳背方向勾。

“做什麼呢?”

“剛剛筋了,可能要長高呢。”許澄寧笑道。

扮男裝十多年,知道怎麼才能讓別人打破對自己相的猜疑,遮遮掩掩只會徒生麻煩,是以披發赤足的時候從來大大方方,不怕人看到。

威顯然也早已習慣,看了看的小腳丫,皺眉道:“你的腳跟孩子似的,看著以后也不像個高的。”

許澄寧道:“我這是小時候穿小鞋穿久了,夫子說,有的人長得早長得快,就有人長得慢長得晚,我就是長得晚那種。”

威笑著拍拍的頭:“是是是,許解元這些年的力都用在長腦子上了。等科考過后不用再為舉業勞神,定然突飛猛進,一年竄一大截。”

許澄寧哈哈笑,卷過被褥歇下。第二日吃過早飯便拎著一個小包出門了。

循著記憶里的地址來到城郊一幽靜小居,院子里綠意盎然,約聽見翠鳥輕輕啼,枝椏沙沙晃的聲音。青竹裁制的門上掛著一塊匾,上書“竹舍”二字,大氣瀟灑,遒勁有力。

許澄寧推開門,迎面就喊了一句:“林嬸!”

掃地的胖婦人抬頭,驚喜道:“啊呀,許小哥兒來啦!”

喊來林柏圍著許澄寧左看右看,問什麼時候來京城的是不是考試來了怎麼又瘦了那麼多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許澄寧一一說了,又問候他們

林嬸指指后:“先生在屋里呢,自個兒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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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澄寧跑進屋歡快喊道:“先生!”

堂屋中間擺了一張書案,后面坐著一名清瘦修長的男子。男子三十歲許,面容清俊,帶著幾分滄桑過后的通與溫和。

他聽到許澄寧的聲音,抬起細長的烽煙似笑非笑道:“遠遠就聽見有小鳥啾啾的聲,沒想到是你這只鳥兒來了。”

許澄寧粲然一笑,乖乖拜見先生。

此人名為燕竹生,是大魏極富盛名的鴻儒,三歲能作詩,十五歲就已博覽群書,文章著作向來能掀起一陣紙貴的狂

燕竹生不曾仕,但圣上才,時常召他進宮講學論道,故而年紀輕輕名氣卻毫不比謝瑧謝老先生小。

這位可是許澄寧實實在在的授業先生。當年燕竹生游歷各方,被請到胥縣縣學講學,意外看中了年僅八歲的許澄寧,破例收為徒弟。

許澄寧跟他四游學四年多后才進了長安府學準備科舉事宜。

算一算,許澄寧已經快有一年沒見到先生了。爹爹去世得早,從那之后世上便再無對好的親人,因此邢夫子和燕先生對來說便更加可貴。

跪坐在地上,十分稔地挪著屁湊到燕竹生邊,把懷里抱著的小包裹拿出來。

“先生,看我給您帶了什麼?前朝劉巍《輞山六談》的孤本!”許澄寧把包書的布一層層打開,“書是問渠書樓收藏的,原冊拿不來,我默了一本。”

燕竹生拿過去翻了翻,看小冊線仔細,里頭是他悉的小字,這一手字還是他教的。

他笑笑收了書,斜著眼看徒兒:“你今年下場?你還不到十五歲,便是考中了也是不能當的。”

本朝吏法規定,年滿十六方可仕,這條律法本來可有可無,畢竟不到十六歲就中進士的本朝還沒有過。

許澄寧唔了一聲,跪坐著磨起了墨。

“不當又如何?我可以像先生一樣,居治學,教幾個學生,也很好嘛。”

本就沒打算仕。考進士,只是為了有一個安立命、庇護家人的份,為風險太大,一旦份暴就是欺君之罪滅頂之災。這也是為什麼非得今年下場的緣故,再等三年十七歲,想不仕都不行了。

燕竹生深深看一眼,挑眉道:“想治學可以,你有錢嗎?”

許澄寧瞪眼:“畫兩筆畫,養家糊口還是可以的。”

“養家?養你那母親和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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