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鵬被推了一把，定眼一看，許澄寧竟站在對面那個江州府人邊，于是冷冷諷刺道：“瞧瞧看！大名鼎鼎的長安府解元居然護著江州府之人，出了長安府你就忘本了不？！”

長安府書生一聽，紛紛看向許澄寧。許澄寧之名別人不知道，長安府卻是人人如雷貫耳，原來眼前這個小不點就是許澄寧！他居然敢不站長安府！

“許澄寧？！你就是許澄寧！”

“枉我們書院師長還對你贊嘆有加，原來你是這麼個是非不分、弱勢利的卑鄙小人！”

書生們義憤填膺，對江州府的怨氣一下子轉移到許澄寧上。

許澄寧無暇理會，皺著小眉頭看著眼前幾乎要倒下的書生，問道：“你上可帶藥了？”

書生大氣：“懷、懷……”

許澄寧迅速從他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聞了聞確認沒有錯，往手心倒出幾顆喂到他里。

“拿水來！”

江州府的這會兒也發現他不對勁了：“林爺犯病了！”

一群人手忙腳，協助許澄寧給姓林的書生喂進去了藥，李威這時也找來了大夫，大夫低著頭，細細給林公子診治起來。

賀鵬愕然：“這是怎麼了？”

許澄寧白他一眼：“哮病，剛剛你要是真推了他，人許就沒了。”

許大山就有哮病，要不許澄寧也不會一下子看出，果斷讓李威去對面的藥鋪把坐堂大夫給拉過來。

李威走過來，也沒好氣道：“你素來只知爭強好勝，可曾想過出了事兜不兜得起。若非澄寧攔住了你，你們這些人，還要不要考試了？”

以賀鵬為首的長安府書生理虧，了脖子，終于沒再反駁。

不管誰對誰錯，死傷為大，只要對面有個病患那就是他們沒理。而且看那些人的反應，只怕來歷不小，萬一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定逃不了干系。

被診治過后，林公子臉暫緩，大夫了汗：“幸虧救治及時，已無事了，靜養便好，只千萬別再大驚大怒。”

與林公子同行的一人大聲道：“若非你們故意招惹，他何至于此？林爺可是高家的表爺，他若出了什麼事，高家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姓高的人家很多，可能不加任何修飾就說出來的只有一家，荊州高氏，四大世家之一，便是皇子龍孫都要對他們敬讓三分。

賀鵬沒想到一時口角竟惹出這麼大個角，正想要反駁，許澄寧一胳膊肘捅在他肚子上。

“閉！”

許澄寧上前一步，道：“林爺既已無事，你們對完浮票便帶他回去吧。”

“怎麼，害怕了？”對方輕蔑地譏笑一聲。

許澄寧一笑道：“當年陳恪陳老先生喬遷新居，與鄰居的破落戶發生糾葛，陳老先生三度退讓而息事寧人，世人無不嘆他仁善高潔，不作威，不作福，是以靡有后。我等文人后生自然奉陳老為楷模，謹記圣人溫良恭儉讓五字之訓。想到陳老先生恰也是江州人士，諸位兄臺想必陳老風教化甚重，是以我們愿以先賢為要，相讓知書知禮的江州才子。”

大家都聽懂了：看在陳老先生的面子上，讓你們先，真的懂禮數的話就閉做完滾。

一江州書生瞪眼怒喝：“頭小子！你胡說什麼？”

許澄寧指指里屋：“人命關天，諸位還是快去吧，主簿大人快睡著了。”

江州書生還要吵，忽然一道渾厚的男聲傳來：

“堵在這里鬧什麼？”

外頭不知何時站了兩個高大的大漢，他們穿著一樣的窄袖窄黑武袍，外罩同皮甲，腰長刀，往門一站，好像連日都暗了幾分。

兩人進來后一轉，挎刀相對立在門兩邊，他們后之人便舉步走了進來。

那人量頎長，一雪白錦袍，護腕束袖，腰間系一條蹀躞帶，腳踩黑靴。

他大約弱冠之年，皮白皙，面龐朗，目若朗星，劍眉濃利，明明是鋒利的眉目，卻生了一管溫潤的高鼻梁，薄而淺紅，俊絕倫。

許澄寧見過清雅如仙的翩翩公子，也見過氣魄雄渾的錚錚男兒，眼前這位，卻是兼二者之長，宛如玉山，清雋又英，貴氣凌人。

他一來，連風都安靜了。

支著下打了半天哈欠的主簿慌手慌腳爬起來：“小人見過世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駕臨，有失遠迎，還殿下恕罪！”

世子殿下！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剛好路過，我來取上次要的卷宗。”

主簿道：“哪能讓殿下跑一趟，小的正要親自送到壽王府呢，殿下快里面請。”

原來是壽王世子，秦弗。

秦弗沒有進屋，倒是環視了一圈跪地的舉人，道：“諸位在做什麼？”

一顆顆腦袋都低了下去，沒人敢在這時候冒尖兒。

秦弗倒也沒追究，只道：“你們是朝廷網羅的人才，興許將來還是肩負重任的肱骨之臣，為了區區小事大干戈，豈可堪當大任？”

明明是與大多數書生一樣十八九歲的年紀，但他上那無形的上位者的魄力，卻能將所有人的脊背彎，讓他們下意識地臣服、禮拜。

“殿下恕罪，草民知罪，草民不該一時意氣干擾公務。”

書生們紛紛認錯，秦弗沒多為難，一場紛爭就這麼因為皇孫殿下的到來而消弭，不過長安府書生也知道事沒有鬧大不得許澄寧的功勞，于是起悄悄走到邊小聲向道謝。

許澄寧承了，沒多話，忽然被一片暗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