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春》第4章 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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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穿著這件事,邵璟和田薇都沒什麼特別的要求,也沒覺得謝氏的安排不妥當。
因為世道太不好了。
本來田家世居越州余姚,祖傳的手藝,做的越州瓷自前朝起就是貢瓷,傳到如今雖然勢微,但田父勤肯干,總是有些積累的。
但是戰火毀了一切。
二帝被俘,皇室南渡,強虜南侵,又有盜匪橫行,越州民不聊生,十室九空,田父不得不拉起一支隊伍保家衛國。
斷斷續續打了幾年仗,田薇已經年的長兄戰死,田父落下一暗傷,家資也差不多消耗殆盡。
余下一點點資產,既要照顧孤老殘病的族人,又要維持家中窯場運轉,時時捉襟見肘。
雖后來又得了貢瓷資格,田父也得了個從九品的小兒將仕郎,卻也只是勉力支持度日,沒有太多節余。
謝氏為主母,勤儉持家是理所當然的事。
田薇積極響應:“好的,只是鞋子得另做才行啊。”
“嗯。”謝氏應了一聲,沉默著往外走,高婆子吩咐邵璟:“跟上來。”
邵璟眼地看著田薇,希田薇陪他一起去。
小孩子有一種天然的本領,很容易就能覺到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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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覺得謝氏和高婆子好像不大喜歡他,田薇就不同了,看著就親。
田薇沒有跟上去,笑著朝他揮手:“要聽阿婆的話啊。”
邵璟失地垂下睫,耷拉著兩只手跟在高婆子后往外走。
喜眉走進來,咋咋呼呼的:“薇娘怎麼不跟過去?你以往不是最熱鬧的?聽說老爺特意吩咐了,要給阿璟去去晦氣呢。”
田薇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沒見過去晦氣是怎麼回事,他一個男孩子沐浴,我跟過去干什麼?”
喜眉一拍腦袋:“也是哦!”
田薇想了想,叮囑:“你給阿璟做兩雙鞋子,一雙夾布鞋,一雙棉鞋,小孩子費鞋,料用好些,一定要做結實。我娘那里我去說。”
謝氏很省,尤其是待邵璟特別省,田父又是枝大葉的,不會關注過問這些細節。
所以當年邵璟腳上那雙不合適的新鞋子,就一直從秋天趿拉到了冬天,直到穿爛了,他的腳還沒長到那麼大。
那時候還小,想不到那麼多,這一次,就讓來辦好這些事吧。
以謝氏的脾,只要開了口,就算不高興,也不會不許。
喜眉笑著應了:“薇娘這小大人的樣子,二爺見著必然酸溜溜,你都沒想著給二爺做雙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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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眉說的是田薇的二哥田秉。
田薇想起意外早逝的二哥,心澎湃:“要做的,等我親手給他做。”
待喜眉:“鞋子做好了直接給阿璟就行,別說是我待的。”
喜眉不解:“為什麼呀?他知道你待他好,不是很高興?”
“不用,你就說家中長輩安排的就行了。”
田薇指揮著喜眉:“把我那些描紅本啊,紙啊,筆啊,花樣子什麼的找出來。”
喜眉吱吱喳喳:“是要找給阿璟爺嗎?”
田薇嚴肅認真:“不,是我自己要用。”
邵璟將來是進士及第呢,還會好多番邦話,和番邦人做生意談往來毫無障礙。
看他英姿發,談笑風流,更多是傾慕欣喜驕傲,同時還有一羨慕自卑。
既然羨慕自卑,就該讓自己變讓別人仰慕的那個存在,努力才能治本。
可以的!
田薇平心靜氣地坐在窗前寫字,角出淡而恬的笑容,有前二十年的基礎打底,不要太出哦!
與此同時,田家正院。
廂房里的水“嘩啦啦”的響,間雜著婆子的笑聲:“小阿璟,你得有多久沒洗澡啦?兩年?三年?”
謝氏坐在窗前悶悶不樂,高婆子陪坐一旁飛針走線,將手中一套青布舊改小,低聲說道:“這些人就是瞎說,芝麻大一點事,一會兒工夫就傳得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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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從外頭領進來一個故人之子麼?老爺也說得清楚明白了,那是邵局族里的子侄。
咱家得了這個貢瓷的機會,正是邵局給的,得記還,何況阿璟的父母都是殉國而死,忠正節烈,該管!
就算收了做養子也沒什麼,將來您生了小爺,還能越得過親的去?前頭不還有薇娘和二爺麼!”
謝氏小聲道:“可他不肯告訴我阿璟的父親到底是誰,我是他妻子,雖然嫁過來一直沒給他添丁,但持家務這幾年,也是盡心盡力……更何況……”
何況什麼,謝氏沒有往下說,高婆子也沒接話。
二人的神都有些凝重,半晌,謝氏紅了眼眶,哽咽著道:“母,我心里難!他們說的怕是真的!”
高婆子嘆氣:“算了,別想了,就當做善事吧,您也別做在臉上,老爺看到了鐵定不高興。”
田薇一無所知,寫好了字就收拾好了往外頭去。
田家的下人只有七八個,每個人都兼數職,忙得很。
喜眉負責著院清掃整理的事,忙得一頭的汗,錯眼看到田薇悄咪咪往外去,就大聲道:“薇娘你要去哪里?”
“我去門口接二哥。”田薇腳步輕快,轉眼跑出去老遠。
喜眉不再管,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
夕余暉落在黛的瓦片上,一簇狗尾草在晚風中蹁躚起舞。
田薇托著腮,坐在田家大門前的石階上梳理心事。
“叮叮叮~”銅鈴聲響,不時有趕著耕牛回家的鄉鄰、族人經過,停下來和打招呼。
有些人還記得,有些人已經忘了,一律笑臉相迎,再加一句:“您看到我二哥了嗎?”
眾人或是回答看到了,或是說沒有,也不在意,勾長了脖子繼續等。
“阿薇,你二哥來了!”一個族兄扛著犁耙經過,笑嘻嘻提醒。
幾個穿著短衫的年郎嬉笑著由遠及近。
為首一人瘦瘦高高,年約十三四歲,明顯比其他幾人更加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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