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過後,天一下子就冷了。
陳安躬退出書房,將門輕輕合上後,卻是抹了下額頭的汗,那是被主子嚇出的冷汗。今兒個主子被進宮了,跟往常一樣,他這個本該隨侍左右的人被留在了昭和宮外,因此雖然知道主子心又變差了,但還是不知道原因。
其實他真的想不明白,昭和宮的李貴妃,那是主子的母妃!
去見親娘,為什麽主子心會變差呢?
雖然想不明白,但陳安卻知道這種時候闔府上下隻有一個人能安住主子,那就是七年前主子在池州救下的逃荒孤,如今主子跟前的一等大丫鬟玉瑤姑娘。
冷汗被涼風一吹幹,好似骨頭裏都有了冷意似的,陳安著肩膀加快了腳步。
唐玉瑤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的半瞇著眼睛,就聽見門外傳來陳安刻意加大的聲音:“蘭香,玉瑤姑娘怎麽樣了?燒可退了?風寒可好了?”
蘭香是伺候唐玉瑤的小丫頭,安王府裏一等大丫鬟邊,向來是有一個丫頭兩個使丫頭供差遣的。畢竟隻有將們伺候好了,們才能更全心全意伺候主子。
就聽蘭香低聲回:“燒退了,大夫說風寒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上還沒力氣。”
隻要不會把病傳給主子就好。
陳安擺擺手,大步就往屋裏去:“我看看去!”
陳安不過是個太監,而自己又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因此唐玉瑤並沒抓時間收拾自己,即便陳安方才已經故意大聲說話提醒。
陳安進屋,瞧見床上麵蒼白形容狼狽的唐玉瑤先是愣了下,繼而才誇張的關心道:“哎呀,玉瑤姑娘,你這臉怎麽還這麽蒼白呀?”
唐玉瑤不喜歡他。
前世就不喜歡,這輩子,就像怨恨趙庭一樣,也怨恨他了。
已經坐了起來,靠在後繡了蘭花的大迎枕上,淡淡開口:“嗯,病還沒好。”
陳安卻像是覺不到的冷淡似的,笑道:“大概是躺了太久,所以上沒力氣了吧?玉瑤姑娘,你這燒退了,風寒也基本好了,該去主子跟前當差還是得去啊!不然……不然玉秋姑娘累壞了,回頭可就隻有你一個人伺候主子了。”
安王府當然不會可憐到隻有兩個大丫鬟,但安王趙庭允許近的,卻隻有兩個。一個是五年前到他邊做大丫鬟的唐玉瑤,一個是兩年前才提上來的玉秋。
唐玉瑤聲音一下子就冷了:“主子進宮了?”
陳安不由咂舌,果然是玉瑤姑娘,一猜就猜到了!
其實陳安一直想不通,以他的眼來看,主子分明是喜歡玉瑤姑娘的,要不然也不會每次盛怒都隻有玉瑤姑娘能安住。可既然喜歡,為什麽一直不把玉瑤姑娘收了呢?
說起來,主子可都已經二十二了!
比主子小兩歲的武王,和主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家的長子都已經快開蒙了。
而自家主子呢?
沒娶妻就不說了,邊竟是連個妾室都沒有,這像話嗎?
陳安可不覺得唐玉瑤會不想爬主子的床,所以他隻覺得自家主子真人想不通。
“是呢,午後進的宮,回來就悶不吭聲一直枯坐著,玉瑤姑娘啊,你趕去看看吧!”回來要是砸點兒東西,那說明氣得還不夠狠,可要是一聲不吭,那真就壞了!
若是往日,唐玉瑤早就急得爬起衝過去了。
但是現在,心裏雖然一瞬間習慣的泛起了心疼,但很快就被了下去。一副不在乎的語氣道:“哦,那陳公公你可得多勸著些主子,可別氣壞子了。”
陳安愕然:“玉瑤姑娘,你不過去看看嗎?”
唐玉瑤點頭:“嗯,我還病著,去了可別給主子過了病氣。再說……”
“再說什麽?”陳安忙追問。
唐玉瑤卻突然改了主意,實際上已經好了,現在這副模樣隻不過是心病。既然已經好了,那就可以跟主子提離開,想親眼看看,主提出離開,主子會是什麽態度。想到此,直接翻被下床。
“陳公公,你先去,我馬上就到。”
這才對嘛!
哪怕不為爬主子床一朝山變凰,但這樣在主子麵前表出與眾不同來也是極好的。別人就不提了,就是自己這個主子的人,不照樣對禮遇有加?玉瑤姑娘好像也有二十了,這個年紀可以嫁人了,在主子跟前有麵,嫁人也能嫁到個更好的。
陳安把心放回肚子裏,一路欣賞著安王府深秋的殘景,慢慢踱回了正院書房。
他前腳剛在門口站穩,唐玉瑤後腳就到了。
陳安趕敲了門,搶著稟道:“主子,玉瑤姑娘給您……”他正要習慣的說玉瑤姑娘給您送茶來了,但一掃眼看到唐玉瑤手中空空,隻能急急改口:“玉瑤姑娘有事要求見您!”
書房裏靜了一瞬,然後才傳來低沉的聲音:“讓進來。”
陳安轉頭,一臉討好的笑:“玉瑤姑娘,你趕進去吧!”
唐玉瑤深深看了他一眼,沒理會,越過他上前,手輕輕搭在門框上。
重生回來已經五日了,因著生病躲了幾日,可知道,終究還得過來。悉的一草一木,悉的一磚一瓦,可人……卻不再悉了。
雖然隻五日,但是再到這裏來,卻已經隔了一輩子。
是死過一次的一輩子。
記得趙庭的恩,七年前的池州城,逃荒的腸轆轆暈倒在路邊,可醒來時卻有池州城裏的混混非禮。一個孩子,又是到暈過去的孩子,若不是趙庭出手相救,的下場難以想象。
但!但他的恩,還了!
扣著門框,因太用力,唐玉瑤的手背骨節分明。
他……是在新婚前夕趕出安王府的人,他……是在走的那一日下令殺的人!
不敢不能也沒想過報仇,就當一命抵一命吧,的死,是還他的恩了。
“玉瑤姑娘?”陳安瞧著不對,輕聲提醒。
唐玉瑤深吸口氣,推開門。已經傍晚,又下著雨,天更暗了,但唐玉瑤還是一眼看清了已經走到麵前的男人。麵如冠玉,目若朗星,麵上一點著急一點擔憂,這就是喜歡了七年的男人。
不該喜歡的男人,哪怕不說出口,隻在心裏默默喜歡也不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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